光门在身后无声地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顾愔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异常正常的房间里。
这正常,本身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米色墙壁,柔软地毯,舒适的双人床,原木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和一台勾起遥远回忆的老式游戏机。空气清新,温度宜人。一切都像是从某个温馨家居广告里直接剪切出来的片段,与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凝固了世界、充满了非人威压的宏伟空间,形成了荒诞到令人齿冷的对比。这不像囚笼,更像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精致的生态箱。
顾愔僵立在房间中央,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他没有立刻去触碰任何东西,只是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寸寸地扫描着这个空间。每一个看似寻常的细节,都在他脑中拉响刺耳的警报。
为什么是游戏机? 他盯着那台熟悉的旧型号主机,记忆深处某个蒙尘的角落被触动——那是孤儿院昏暗的活动室,孩子们争抢手柄的嘈杂,以及屏幕闪烁的光映在冰冷地板上的画面。可“极恶”怎么会知道?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复现出这个细节?这绝不是巧合,这是一种示威,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床垫恰到好处的支撑感反而让他如坐针毡。这太贴心了,贴心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早已窥探了他所有的生活习惯和隐秘偏好。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跳起来。
“极恶”的话语,此刻不再是回荡在脑海,而是像烧红的铁钎,一遍遍烙刻在他的意识上:“中央有限曲线的两端……镜像对称……你这看似‘天然’的性格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某些……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设计’痕迹?”
对称?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扇通往最深恐惧的门。
如果“极恶”的理论是正确的——他们是“顾愔”可能性光谱上绝对对立的两个端点——那么,拥有过一切温暖、最终因“失去”而走向极端“整合”的“极恶”,其镜像的另一端,理应是什么?
理应是一个从未得到过、也从根本上无法理解“联结”为何物的存在。一个内在空洞、冰冷、视情感为冗余代码、视他人为无关变量的绝对孤立体。他的核心应该是“无”,是“空”,是彻底的自我封闭。那才应该是完美的对称!那才应该是他顾愔本该有的模样!
但我不是吗?
顾愔在心中向自己发出尖锐的拷问。
一个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体会过亲情,在冷漠和匮乏中挣扎求存的人,按理说,心灵早就该被扭曲成一片荒漠,长满猜忌、愤懑和孤僻的荆棘。他应该像一块被世界遗弃的顽石,坚硬、冰冷,对一切温暖和联系报以最大的恶意和不解。
可我不是!
他为什么会因为看到那对废墟中的父女受欺凌而感到愤怒?那不是基于利益的计算,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不公”的反感。他为什么会尝试去理解“渡鸦”,甚至在与斯巴达家族、与石中剑的相处中,建立起某种微弱却真实的联系?他内心深处,为什么还会存在一丝对“意义”、对“归属”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这些情感,这些倾向,如同不该出现在绝对零度环境下的水珠,突兀而扎眼。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怀疑如同黑色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想起了孤儿院那位总是用复杂眼神看他的老院长,那眼神里有怜悯,有无奈,有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为什么每次他追问身世,得到的总是含糊其辞的敷衍?
他想起了自己学习不同宇宙力量时那种异乎寻常的“顺畅感”,仿佛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唤醒某种早已存在于身体深处的本能。
他想起了那些在绝境中莫名出现的“转机”和“巧合”,以前他只当是运气,现在想来,却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拨动命运的丝线。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对自己过去的记忆,虽然有着清晰的框架——孤儿院、学校、社会的冷漠——但具体的细节,尤其是情感的细节,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没有对温暖极致的渴望……一切情绪都像是被调节在一个“稳定”的、不至于让他崩溃,也不至于让他彻底冷漠的范围内。
这太不正常了!一个真实成长起来的人,记忆应该是斑驳的、充满强烈色彩和尖锐棱角的,而不是像他这样,像一份被精心编辑过、抹去了所有极端值的、过于“平整”的档案!
“我……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不再是抽象的哲学思考,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呼吸。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能战斗,能感知能量,能触碰实物……但它们真的属于一个“真实”的存在吗?还是说,连同这具身体,这个思考着的意识,都只是某个巨大实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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