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酒馆仿佛一个存在于时间与因果湍流之外的孤岛,门内是琥珀色灯火与宁静空气凝固的永恒,门外是万千宇宙无声生灭的废墟。当那扇沉重的、木质纹理间仿佛沉淀了无数世界星尘的门被再次推开时,带来的并非新鲜的气流,而是一种……凝滞的、冰冷的“噪音”,如同亿万根细小的神经末梢在真空中同时断裂,无声,却足以让灵魂感知到那尖锐的刺痛。
酒馆主人顾愔抬起眼,看向这位新来的客人。他看起来三十许岁,身形瘦削得像一根被反复拉伸、即将崩断的金属丝,裹在一件沾满不明污渍、边缘磨损露出线头的旧式研究员白大褂里。他的脸上没有长途跋涉的尘土,只有一种更深邃的、从意识核心弥漫出来的枯竭,仿佛他并非行走而来,而是从某个现实结构的裂隙中被直接“挤压”了出来。他的眼神,是两潭死水,但死水之下,却有着永不停歇的、如同精密仪器过载运转时发出的高频震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种无处不在的、对抗性的静止。他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背脊紧绷,仿佛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某种无形的、要将他自身形态溶解的力量。他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细微的颤抖却如同电流般无法抑制地传递全身。他似乎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关乎存在本身的残酷角力。
他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蜷缩在那里,像一件被遗弃的、仍残留着恐怖记忆的旧物。
顾愔没有催促,他取出一只素净的陶杯,走向那口微光莹莹的“存在之泉”。泉水被舀起时,带着一种清冽安宁的气息。他端着杯子,步履平稳地走向那个角落,将陶杯轻轻放在伊万面前的桌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怕惊扰一个由恐惧和清醒编织而成的、脆弱的茧。
“这里很安全,”顾愔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像穿透厚重迷雾的稳定灯塔,“时间在此意义不同。”
伊万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进行着激烈的、无声的争辩,或是反复验算着一道注定无解的恐怖公式。过了许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个世纪,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齿轮锈蚀般的艰涩,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扩张得极大,几乎吞噬了所有虹膜,只剩下两个吸收一切光线的、令人不安的黑色孔洞,直勾勾地盯住顾愔。
突然,他猛地伸出瘦削如爪的手,一把攥住顾愔的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冰冷的触感仿佛能直接渗透皮肤,冻结血液。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长期处于无声尖叫状态的破损感,“你的边界……为什么如此稳定?”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仅仅是维持“说话”这个动作,就需要对抗巨大的内部压力,“物质……信息……它们在你的周围没有发生退相干!你是怎么……你是怎么阻止它们‘流淌’的?!”
他的话语破碎,充满了不属于任何常规科学的怪异术语,但其中蕴含的那种直面存在本质崩解的恐惧,却如同实质的寒气弥漫开来。附近一张桌子上,一位来自某个魔法世界的女巫正准备举起酒杯,她的手却突兀地停在半空,一丝极细微的、仿佛玻璃将碎未碎时的尖锐鸣音,在她耳边一闪而过,让她莫名其妙了一下。墙壁上原本稳定的木纹,在眼角余光扫过的瞬间,似乎也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扭曲错觉。
顾愔没有挣脱,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神色。他任由那只冰冷而用力的手抓着,目光依旧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着对方瞳孔里的风暴。他能感觉到,抓住他的不仅仅是一只手臂,更是一股在意识深渊边缘挣扎的、濒临溃散的洪流,一个亲眼目睹了现实帷幕之后那冰冷、混乱“真相”的灵魂。
“边界源于内心的锚点,”顾愔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固现实的力量,轻轻拂过那躁动不安的灵魂,“而形态,需要认同来维系。在这里,你可以暂时放下‘抵抗’。”
伊万怔住了,抓住顾愔手腕的力量不自觉地松懈了些许。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解析”这句话,眼中的狂乱风暴略微平息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孩童般的迷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渴望。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手,像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之物般缩了回去,重新蜷缩进阴影里,开始反复低声咀嚼着那几个词:“锚点……认同……放下抵抗……” 仿佛这些简单的词汇,是他耗尽毕生心力也未能求解的、关于生存的终极谜题。
就在这时,吧台后方,石中剑昂的一下立了起来,发出了一声仅有顾愔能清晰感知的、带着古老金属震颤的低语:
“啧,一个在自身认知悬崖边跳着永不停歇芭蕾的可怜虫……小子,这次带来的‘噪音’,可真是……粘稠。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刮擦着现实的底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反世界穿梭指南请大家收藏:(m.2yq.org)反世界穿梭指南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