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比刚才稳了一些,“账,我重新捋了一遍。”
我听到账,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还有坏消息?
我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咱们现在,场子基本停摆,六合彩的单子几乎没有了。悦膳坊那边,就是个无底洞。每天的开销,房租、水电、兄弟们的吃饭钱、还有被打伤兄弟的医药费,只出不进。”
他停顿了一下:“照现在这个情况,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三个月,听起来不短。
但对于一个正在快速失血的势力来说,跟明天就死,区别不大。
“嗯。”除了嗯一声,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让他走?让他别管我了?这种矫情的话,我说不出口,也知道胖子根本不会听。
“哥,”胖子的声音异常平静:“这是我的积蓄,密码是你生日。不多,但还能顶一阵子。”
他摆了一张银行卡在茶几上。
我猛地抬起头,尽管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犹豫和算计。
积蓄?胖子跟着我这么多年,管着这么大摊子的账,经手的钱就像流水一样,可他自己的积蓄?
我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供,他平时抠抠搜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这卡里的钱,可能是他准备娶媳妇的,可能是他留着给父母养老的。
“胖子,你。”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让他拿回去?这对他是一种侮辱。
“哥,你别说了。”胖子打断我:“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也得同当。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还是。”
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鼻子一阵发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
我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阿文和张达。
阿文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胖子身边,也坐到了地毯上,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张达则走到我沙发旁边,闷声闷气地开口:“哥,阿斌走了,还有我们。场子看不住了,咱们就换个法子。只要你在,我们就跟到底,上次你看着我跟他一条心,我没有,我只是想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在绝境之中,重新感受到的,叫做情义的东西。
谢斌的背叛,让我见识了人性的凉薄和权力的腐蚀。
而胖子他们的不离不弃,则让我明白了,这世上,总还有一些东西比利益和恐惧更牢固。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抬起头。
“好。”我只有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伸出手,摸索着端起茶几上那碗已经有些温凉的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粥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糊底了的焦苦,但我却像品尝着什么珍馐美味,一口一口,艰难却坚定地咽了下去。
胖子、阿文、张达……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在这片象征着失败和低谷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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