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园,这座藏于崇天堡后山深处的禁地,确如其名,浸透着沁骨的清幽。
几间青灰色的古朴石屋依山势错落而建,石墙爬满了深绿的藤蔓,缝隙里钻出几株倔强的蕨类,在风里轻轻摇曳。
石屋环抱着一片约莫半亩地的小小坪地,地面铺满了厚如绒毯的青绿色苔藓,踩上去软乎乎的,带着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
坪地中央矗立着一棵不知年岁的巨大古树,破裂的树干需三人合抱才能围住,虬结的枝干像苍龙的利爪般伸向天空,浓密的枝叶交织成一片墨绿的穹顶,将大半日光都挡在外面,只漏下斑驳的光点在苔藓上缓缓移动。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西侧的山石间蜿蜒流出,溪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几尾银亮的小鱼倏忽游过,搅动起细碎的水纹,发出泠泠的水声,像是谁在轻轻拨动琴弦。
这里彻底隔绝了堡内外的喧嚣与窥探的目光,听不到练武场的呼喝,也没有议事厅的争执,只有穿林而过的风声带着草木的清香,枝头的山雀偶尔落下几声清脆的鸣叫,还有苔藓在湿润空气中悄悄生长的微弱气息。
艾尔华牵着泰安琼的手走进静思园的第一日,那颗悬了许久的心便落下了几分。
她从掌心中他的小手就可以感觉到,孩子不再像几年前在寮房中时那样紧绷着身体。
现在,泰安琼走在静思园中,脚步也轻快了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没有异样的眼神在背后灼烧,没有窃窃私语像针一样刺进耳朵,只有波利斯亲自安排的杂役弟子每日送来必要的生活物资。
那些弟子总是沉默地放下东西便离开,眼神里带着友善的平和,从不多看泰安琼一眼,却会在离开前悄悄给艾尔华递上一块温热的麦饼。
泰安琼似乎也本能地喜欢这里。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焦躁地踱步,常常会自己爬到那棵古树下,用小手好奇地抚摸粗糙的树皮,指尖划过深深的裂纹,像是在阅读一段古老的故事。
有时他会蹲在小溪边,专注地盯着水中游弋的小鱼小虾,圆睁的眼睛里映着流动的水光,一待就是小半天,连艾尔华唤他吃饭都要好几声才肯回头。
他右膝的【剑鱼】在阳光下偶尔会闪过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像藏在衣料下的星子,稍纵即逝,大部分时间都沉寂着,仿佛也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然而,波利斯承诺中的 教导,却远比想象中艰难。
尘砚心子,这位波利斯最信任的核心弟子,性子温和得像静思园的溪水,耐心如同古树的年轮,此刻正肩负着他在静思园最重要的使命 —— 教导泰安琼学习贝叶语。
起初的几天,尘砚心子几乎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他盘膝坐在古树下柔软的苔藓上,浅蓝色的衣服上沾了些草屑也不在意。
泰安琼则像一只警惕又懵懂的小兽,在不远处的溪边自顾自地玩着几颗光滑的鹅卵石,时而把石头扔进水里,看它们激起一圈圈涟漪,时而追逐一只误入坪地的白蝴蝶,小小的身影在树荫里跑来跑去。
尘砚心子尝试着用最清晰、最缓慢的语调,指着自己的胸口:“心子。”
又伸出手,轻轻指向泰安琼:“琼。”
再转向不远处正在晾晒草药的艾尔华:“阿妈。”
泰安琼偶尔会抬起头,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星光的眼睛望向尘砚心子,眼神里却只有纯粹的、不带任何理解的茫然,仿佛在观察一个会发出奇怪声音的石头。
更多的时候,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尘砚心子的声音置若罔闻,仿佛那只是风吹树叶的杂音。
艾尔华在石屋门口看着这一幕,心焦如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她能感觉到尘砚心子那份温和表象下的挫败 —— 他每次念完一个词,指尖都会微微收紧,喉结滚动着咽下想说的话,然后才重新扬起笑容。
“琼儿,看着心子师父。” 艾尔华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唤,试图引起儿子的注意。
泰安琼闻声转过头,乌溜溜的视线掠过尘砚心子,像掠过一块普通的石头,直接落在了艾尔华身上,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带着依赖意味的咿呀声,小胳膊还朝她伸了伸,然后又低下头去,用鹅卵石在溪边的泥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尘砚心子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眼角的细纹里多了几分坚持的苦涩。
“不急,艾尔华善者。”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溪水漫过鹅卵石,“万物生长皆有其时,言语的种子,也需要合适的土壤和时机才能萌芽。”
他调整了策略,不再强求泰安琼立刻模仿发音,而是开始将语言融入日常的每一个动作和场景。
当溪水潺潺流过石缝,他便蹲在溪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水流,一遍遍清晰地念诵:“获(贝叶语:水)。” 水花溅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也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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