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园区的惊魂一夜,在混乱的善后和喧嚣的议论中逐渐平息。受伤最重的司南月和林小沫经过详细检查,确认均无大碍,只有司南月后背那几道被碎石和金属碎片划出的、涂抹了药膏后依旧显得刺目的擦伤,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凶险。节目组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焦头烂额地处理后续,拍摄计划被迫中断,整个训练营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低气压中。
深夜,喧嚣散去。
训练营宿舍楼一片寂静,只有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绿光。白日里充斥的香水、汗水、紧张的气息被冰冷的夜色取代。大多数选手经历了白天的惊吓和情绪起伏,早已疲惫不堪地陷入沉睡。
唯有顶楼那间视野开阔的公共阳台,还残留着夜风的微凉。
司南月独自一人凭栏而立。她换下了破损的工装,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里面是同色系的吊带睡裙。夜风撩起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她清冷精致的侧脸上,也温柔地抚过她后背衣料下隐隐作痛的伤痕。白日里强行压下的惊悸和麒麟之力被动激发后留下的淡淡疲惫感,此刻在寂静的夜色中悄然浮现。
她微微仰头,望着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冰封的眼眸深处,思绪翻涌。白日里那千钧一发的扑救,麒麟守护之力被激发的微弱金光,还有……叶星阑冲入烟尘时那张从未有过的、苍白惊惶的脸,他紧紧抓住她肩膀时那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幕幕画面,如同无声的潮汐,反复冲刷着她的心防。
阿阑……你终究还是认出了什么,对吗?即使隔着轮回,隔着记忆的迷雾,那份本能的担忧与恐惧,骗不了人。
就在这时,阳台入口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门轴转动声。
司南月没有回头。但她的脊背,在那道熟悉而强大的气息出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脚步声沉稳而克制,在她身后几步之遥停下。空气里,除了夜风的微凉,还悄然混入了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余悸。
叶星阑也换下了白天的正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家居服,少了平日的凌厉锋芒,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他站在阴影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阳台边那个清瘦却挺直的背影上。月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肩颈线,也清晰地映照出她开衫下、后腰处那片涂抹了药膏后依旧显得刺目的擦伤区域。
白日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不受控制地冲撞着他的脑海——她那超越人类极限的恐怖速度,那义无反顾扑向死亡阴影的背影,灯架砸落时扬起的漫天尘土,以及他冲进去时,看到她后背伤痕时那瞬间涌上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惧……那种心脏被狠狠攥紧、血液几乎凝固的感觉,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指尖发凉。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却并不尴尬。只有夜风拂过栏杆发出的细微呜咽,和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低语。
良久。
“以后…”叶星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喉咙深处还残留着白日的嘶吼和恐惧,“不要那么冒险。”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寂静的夜色里,却异常清晰。没有命令,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化不开的余悸和后怕。
司南月缓缓转过身。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此刻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清晰地映照出叶星阑的身影。她看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要穿透他那副总是波澜不惊的表象,直抵他此刻翻腾汹涌的内心。
她微微歪了歪头,清冽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柔软”的探询:
“叶老师是在关心我吗?”
一句直白的问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搅动了叶星阑竭力维持的平静。
叶星阑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加深,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他看着她坦然望来的清澈眼眸,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答案的认真。
关心?
何止是关心!
白日里那灭顶的恐惧,那不顾一切冲过去的本能,那看到她伤痕时心如刀绞的感觉……这早已超出了寻常的关心范畴!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心惊的、近乎失控的在意!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浪潮。那些关于她速度的惊疑,关于她身上种种谜团的探究,在此刻,竟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强烈、更原始的情感所覆盖。
他没有否认。
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从阴影里踏入月光之下,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之遥,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清晰地包裹过来。
叶星阑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司南月的面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困惑的坦诚。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敲击在司南月的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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