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坐着一位穿着七品鸂鶒补服、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官员,正是“赵胥吏”此刻回放的核心——赵文奎。他并非主官,只是县衙的刑名书吏,但此刻却高坐堂上,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卷卷宗。真正的县令,据说“身体不适”,在后堂“休养”。
“李氏,”赵文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黏湿的、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穿透力,“你夫李四,邻里供称,上月曾于村口老槐树下,捡到一缕陌生人的头发,可有此事?”
江眠(李氏)低着头,按照模糊身份的本能反应,颤声道:“回……回老爷话,民妇不知……当家的从未提起……”
“哦?从未提起?”赵文奎放下卷宗,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可有人看见,他捡到头发后,神情恍惚,当夜你家灶火莫名熄灭三次。这又作何解释?”
“那是……那是风大,当家的累了,没看好火……”李氏(江眠)的“表演”带着底层妇人真实的恐惧和笨拙的辩解。
“风大?”赵文奎笑了,那笑容冰冷,“李氏,本吏再问你,你娘家姓甚?生辰八字是多少?”
问题跳跃而突兀。江眠心中警铃大作!名字!生辰八字!这是“叫魂”恐慌中最关键的信息要素!一旦在这“回放”中被坐实,她的这个“身份”很可能就被彻底卷入叙事,成为恐慌的一部分,甚至被“锚定”!
她不能如实回答“江眠”的信息,那会直接暴露。但完全沉默或胡编,也可能触发“抗拒审讯”的规则,引来更直接的压迫。
电光石火间,江眠决定冒险。她将意识中关于“李氏”这个身份的模糊信息(来自泥塑“皮”的残留)提取出来,混杂进一丝自身灵魂中那种“误差”的、不协调的波动,颤声答道:“民妇……民妇娘家姓王……生辰……记不清了,只记得是腊月里生的……”
她给出的信息半真半假,且带着一种底层民众常见的记忆模糊感。同时,她左眼深处薪火微微跳动,将一丝极难察觉的、针对“身份认定”规则的干扰波纹,随着话音悄然扩散出去。
赵文奎盯着她,那双鹰眼里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光闪过(系统在分析这个应答)。片刻,他移开目光,没有深究,转而逼问另一个跪着的老人。
江眠暂时松了口气,但心弦绷得更紧。她意识到,在这个“回放”里,赵文奎不仅仅是历史人物,他更是演算庭模拟“规则工具化”和“恶意扩散”的一个“高智能程序”。他的每一句问话,都可能是在测试“恐慌模因”在不同个体身上的应激反应,同时也可能是在搜寻“漏洞”或“异常”。
接下来的时间,江眠以“李氏”的身份,被迫旁观(偶尔被询问)了一场精心编织的构陷。赵文奎如何利用含糊的证词、牵强的联想、对“叫魂”禁忌的无限扩大解释,将一个个普通百姓打为“妖人”,逼取口供,再顺藤摸瓜,牵连更多。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堂上蔓延,每个人都竭力自保,不惜攀咬他人。而赵文奎则如同冷静的蜘蛛,坐在网中央,享受着权力肆意摆布他人命运的“快意”,这种“快意”也是他恐惧结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恐惧失去这种操控感。
江眠默默观察,记录。她看到系统(通过赵文奎)如何精细地模拟人性的弱点,如何利用人们对“无名”力量的恐惧和对“规则”的盲从。她也看到,在那些被诬陷者绝望的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与这个时代背景不符的疑惑或空白——那是演算庭模拟无法完全覆盖的“个体性残余”,或许是漏洞所在?
但她没有轻易行动。她在等待,等待这个“回放”的关键节点,等待赵文奎恐惧达到顶峰的时刻——他被反噬的时刻。
机会终于来了。
场景切换。昏暗的牢房,潮湿恶臭。赵文奎自己成了囚徒,官服被扒下,只穿着肮脏的里衣,蜷缩在角落。他的脸上不再是掌控一切的阴冷,而是布满了惊惶、不解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狱卒在外大声宣读对他的指控,罪名竟然也是“交通妖人,施行叫魂厌胜之术”。证据?几封他与其他官员往来的、含有隐晦措辞的普通书信,被曲解附会;一个曾被他构陷的犯人家属的“揭发”;还有最重要的——一份没有署名、但笔迹被“认出”与他有关的、写着某个小官吏生辰八字的符纸残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恐慌的齿轮碾回来了。
“不……不是我……那是诬陷!是有人害我!”赵文奎扒着牢门嘶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他试图运用自己熟悉的规则为自己辩护,但发现规则的解释权已经不在他手中。那些他曾经用来罗织罪名的模糊地带、牵强联系,此刻被完美地运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江眠(此刻的视角似乎是漂浮的,如同幽灵)冷冷地看着。这就是系统模拟的“反噬”,是“规则失控”和“恶意回旋镖”的经典案例。赵文奎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不仅是对死亡的恐惧,更是对他所信奉、所玩弄的那套“规则”本身的恐惧,因为那规则可以随时调转枪口,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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