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新落成的“云际美术馆”，今夜名流云集。
纯白色的极简主义空间里，灯光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打在墙上的抽象画作与雕塑上，空气中弥漫着香槟气泡的微响、高级香水的尾调，以及压低嗓音却又无处不在的寒暄与笑语。
这是一场某国际知名艺术基金会亚洲巡展的开幕酒会，请柬在某种程度上，成了这个圈子身份与人脉的隐形认证。
林琴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款式简洁，却因剪裁和面料而显得气度雍容。
她端着香槟杯，与几位相熟的艺术评论家和收藏家站在一起，言谈间姿态从容，目光偶尔掠过展厅，像是在欣赏艺术，又像是在不着痕迹地阅读着这场合中的人际脉络。
自从“跨领域投资联盟”理事长身份公开后，她在这样的场合，便不仅仅是“林氏总裁夫人”，更是一个需要被郑重对待的、握有实权的战略家。
就在她与一位画廊主人就某幅画作的色彩运用轻声交谈时，一个带着几分惊喜，又刻意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女声在她身侧响起：
“琴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
林琴微微侧身，看到陈曼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陈曼今日打扮得亦是光彩照人，一身藕荷色斜肩礼服，颈间佩戴着夺目的钻石项链，妆容精致，笑容热络，仿佛她们是多年未见的亲密闺蜜。
林振涛案发后，陈曼作为其重要关联人，虽因证据链问题未被直接起诉，但其名下空壳公司参与资金转移的事实清晰，她在林氏相关的社交圈里已沉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此刻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林琴脸上浮现出无可挑剔的、带着适当距离感的微笑：“陈曼，好久不见。”
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络，也没有刻意冷淡，语气平稳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陈曼仿佛丝毫未觉，很自然地加入到他们的小圈子谈话中，几句关于艺术品的恭维话说得滴水不漏，很快便与那位画廊主人也攀谈起来，言笑间，手腕上那只限量版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巧妙地主导着话题，从艺术品市场聊到最近的慈善拍卖，又似不经意地将话头引向了投资领域。
“说起来，琴姐，”陈曼微微凑近林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分享“内部消息”的亲昵感，“我最近接触了一家非常不错的海外地产基金，叫‘蓝湾资本’，背景很深，实力雄厚得很。”
“他们好像对国内，特别是像我们这边有独特自然资源优势的城市更新项目，非常感兴趣。”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琴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艳羡和怂恿：“我听说林氏刚拿了城东那块宝地？要是能和这种级别的国际资本合作，那真是如虎添翼了。”
“他们手里不仅有钱，还有全球顶级的规划设计资源和运营经验。要不要……我帮忙牵个线，认识一下？”
“蓝湾资本”。
林琴心中冷笑，这个名字，在她收到的关于潜在海外风险资本的初步名单里，排在相当靠前的位置，与“黑木崖”、“秃鹫”关系暧昧，擅长以合作之名行渗透控制之实。
陈曼此刻抛出这个诱饵，用意再明显不过——既是试探林氏对城东地块的合作意向与资金需求迫切度，也是想借此机会，为她自己，或者她背后的人，重新打通一条接近林氏核心业务的渠道。
林琴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礼貌的笑意。
她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仿佛在欣赏，又仿佛在思考。
“是吗？”她语气轻缓，带着点不置可否的意味，“听起来是不错。不过，城东项目还在前期规划阶段，合作的事情，言之尚早。”
她将目光转回陈曼脸上，笑容温和，眼神却清明如镜：“林氏这些年，还是更倾向于依靠自身积累和国内稳健的合作伙伴。国际资本嘛……条件好，但规矩也多，磨合起来不容易。目前我们暂时没有引入这类伙伴的计划。”
她的话，既点明了项目阶段（婉拒即时合作），又表明了林氏一贯的策略（不依赖外部资本），同时还隐含了对“规矩多”、“磨合难”的顾虑，姿态摆得足够高，理由也给得足够体面，让陈曼的“好意”瞬间落在了空处。
陈曼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用更灿烂的笑容掩饰过去：“那是，林氏实力雄厚，自然有自家的章法。我也是随口一提，觉得机会难得。琴姐您有打算就好。”
她立刻转换了话题，又聊起了最近某位设计师的高定秀场，仿佛刚才那番试探从未发生过。
两人又维持了片刻表面和谐的闲聊，直到另一位熟人过来与林琴打招呼，陈曼才顺势笑着告辞，翩然走向另一个小圈子，那藕荷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流光溢彩的人群中。
林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微冷。
陈曼的重新活跃，以及她精准地抛出“蓝湾资本”这个名字，绝非偶然。
这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某些蛰伏的势力，已经开始围绕着林氏，尤其是那块令人垂涎的城东地块，编织他们的网了。
她没有在酒会上多做停留，又与几位必要的人物寒暄后，便提前离场。
坐进车内，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陈曼这张“闺蜜”牌打得并不算高明，但其背后透露出的动向，却值得高度警惕。
对方显然没有放弃，并且选择了从相对薄弱的社交侧翼进行渗透和试探。
这场较量，已经从董事会会议室、资本市场，蔓延到了衣香鬓影的社交场。
她需要立刻提醒林振辉，并对集团内部，尤其是涉及城东项目的人员，进行一次更审慎的评估。
虚伪的和平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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