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云台布阵,得明心师兄一句“还算没笨到家”的评价,又经守拙执事冷水浇头般的警醒后,蓝桥易修炼得更加勤勉。他谨记根基为重,将大部分时间仍用于《引气诀》的打磨与灵力的积累,阵道修习则作为感悟天地、锤炼心神的一种方式,并行不悖。
屋内那座简易的聚灵阵已被他改良了数次,符纹更加精准,节点布置更为合理,汇聚灵气的效率又提升了少许。他甚至还尝试着将一丝“石籁”的稳定韵律融入阵眼,使得阵法运转更加平稳持久。
这一日,他正于屋中揣摩玉简中一段关于“地脉感应”的复杂阵纹,忽觉怀中那枚灰色玉符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动,取出玉符,只见其上那灰扑扑的颜色似乎流转了一下,一道极其细微的意念传入脑海,并非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方位指引——指向清静崖后山某处人迹罕至的云深之所。
是闲云师叔祖!
蓝桥易不敢怠慢,收拾心神,依着指引快步而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古树林,踏过一条潺潺溪流,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凸出山崖的巨石平台,方圆不过数丈,四周云海翻腾,仿佛置身天外。平台之上,怪石嶙峋,却隐隐暗合某种自然韵律。
闲云师叔祖正背对着他,蹲在一块形如卧牛的青石旁,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对着石面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演算着什么,对蓝桥易的到来恍若未觉。
蓝桥易不敢打扰,恭敬立于一旁,目光却被闲云师叔祖勾勒的那些线条所吸引。那些线条并非胡乱刻画,看似简单,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妙,引动着周围云气随之微微流转变化,竟是一个以天地为纸、云气为墨的宏大阵图雏形!
他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以往所学的那些基础阵纹,与眼前所见相比,简直是孩童涂鸦与大师杰作的区别。许多困阻已久的疑惑,在这宏大的演绎面前,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闲云师叔祖才扔下枯枝,拍拍手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蓝桥易,脸上带着惯有的调侃笑意:“哟,小子来得倒快。怎么样,老头子我这‘云篆演天术’还看得过眼吧?”
蓝桥易深深一揖:“弟子愚钝,只能看懂万一,却已受益无穷。谢师叔祖指点!”
“万一?能看懂万一就不错啦!”闲云师叔祖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毫无长辈架子地围着蓝桥易转了两圈,一双慧眼仿佛能看透他全身经脉气海,“嗯,炼气二层,根基打得还算瓷实。那点儿阵法皮毛也摸到点门边了,没白费老头子我那块‘启慧玉’。”
原来这玉符名为“启慧玉”。蓝桥易连忙再次道谢。
“谢什么谢,”闲云师叔祖摆摆手,随意地坐在卧牛石上,“道宗弟子万千,能拿到老头子我这玉符的,屈指可数。你小子灵觉天生敏锐,心性也还算沉得住气,更难得的是,悟性不拘一格,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语气稍正:“阵法之道,浩如烟海。寻常人所见,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摆弄些死阵。殊不知,真正的大阵,乃活阵。”
“活阵?”蓝桥易疑惑。
“对,活阵。”闲云师叔祖指着周围翻涌的云海,呼啸的山风,甚至脚下沉默的巨石,“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变化,其气机流转,皆有规律可循。真正的阵道大师,布阵非是凭空造作,而是因势利导,借天地之力为己用。”
“你看这云,何时聚,何时散,聚时何形,散时何向,受何影响?你看这风,起于何处,止于何方,强弱几何,韵律若何?你看这石,承载几何,气息如何,与地脉怎样呼应?”
“唯有洞察这些‘活’的规律,方能布下与天地呼吸共鸣、连转不息的‘活阵’。否则,纵使阵纹刻画得再精妙,材料用得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一件,遇变则溃,遇强则崩,毫无灵性可言。”
一席话,如同洪钟大吕,震得蓝桥易心神摇曳,以往许多模糊的认知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为何他的聚灵阵效果有限?因为他只是死板地按照玉简布置,并未真正理解屋内灵气流动的细微变化!为何明心师兄能轻易破去他的云气阵?因为他那阵法只是徒具其形,并未真正与周遭风云之势力融为一体!
“弟子……明白了!”蓝桥易眼中闪烁着悟道的光芒,“阵非死物,乃窃天地之机,循自然之律的造化之功!”
“哈哈,妙!总结得比老头子我还有文采!”闲云师祖抚掌大笑,“既然如此,老头子我便再给你点好玩的。”
他说着,枯瘦的手指再次凌空点划,这一次却非勾勒阵图,而是将一丝极其纯净的灵念印记点入蓝桥易眉心。
刹那间,大量关于如何感知地脉、观察天象、辨析气机流转的基础法门与心得体会涌入蓝桥易脑海,虽然依旧是基础范畴,却比他自行摸索要系统、精深了何止十倍!其中更夹杂着许多闲云师叔祖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妙想与独特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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