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轻微颠簸,如同催眠的鼓点,在死寂的车厢内单调地回响。厚重的黑色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也隔绝了黎明的曙光。青铜宫灯昏黄的光晕,在铺着深色锦缎地毯的车厢内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阮桀背脊紧贴着冰冷的车厢壁板,锦缎的柔软触感此刻却如同冰冷的毒蛇鳞片。怀中,玉树冰冷虚弱的身体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寒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紧握着那支温润的玉簪,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簪尾紧贴着玉树冰冷的手腕,仿佛这是连接他们之间唯一的、对抗这无形囚笼的纽带。簪体深处,那点属于青黛的淡青色魂种微光,如同寒夜中的萤火,透过玉质带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提醒着另一个需要守护的存在。
对面角落,如同石雕般静坐的阴阳家术士,那张惨白无面的面具在昏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死亡。宽大的袖袍下,幽蓝色的微光时隐时现,如同毒蛇的舌信,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窥伺感。每一次车轮的颠簸,都让阮桀感觉那无形的束缚力场如同蛛网般收紧一分,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枷锁感。
而主位之上——
吕不韦。
他依旧保持着那山岳般的坐姿,玄色深衣的衣料在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修长冷白的手指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指节分明,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闭着眼,面容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深不可测的沉静,却比任何咄咄逼人的威压更令人心悸。仿佛这疾驰的马车、车厢内的囚徒、乃至这邯郸城的黎明,都只是他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阮桀紧绷的心弦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嗯…”
怀中的玉树,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苦呻吟。她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破碎的呓语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飘出:
“…冷…好冷…”
“…血…都是血…咸阳宫…”
“…母妃…火…好大的火…不要…别烧…”
“…钥匙…假的…星图…是…是假的…他…他会上当…”
“…回…回去…唯一的…路…在…在…”
呓语混乱而痛苦,裹挟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伤。那些破碎的词语——“钥匙”、“假星图”、“上当”、“回去的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阮桀的耳膜!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吕不韦的目标,果然是那能开启甲子时光之门的钥匙!玉树用假星图迷惑了他!而真正的钥匙…关乎着他们能否回到未来的唯一希望!
阮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将玉树抱得更紧,试图用体温驱散她梦魇中的寒冷,更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隔绝那无形的窥伺。他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飞快地扫向对面角落的术士和主位上的吕不韦。
术士依旧如同石雕,面具下的银灰色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点冰冷的寒星,没有任何波澜。但阮桀敏锐地感觉到,当玉树提到“假星图”和“上当”时,术士拢在袖袍中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袖口边缘的幽蓝光芒也随之微微一闪!
而主位上闭目养神的吕不韦——
那搭在膝盖上的、修长冷白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抬起了约莫半分的距离!随即又无声地落回原处。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掌控棋局、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玉树在梦魇中泄露的每一个字,都在他深沉的算计之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阮桀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这老狐狸!他根本就没睡!玉树所有的呓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所谓的闭目养神,不过是一种更加居高临下的掌控姿态!
马车在死寂中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的颠簸感终于消失。车轮碾过某种更加平整、带着特殊回响的地面(石板铺就的庭院),缓缓停了下来。
厚重的黑色帘幕被无声地掀开一角。冰冷的、带着清晨草木湿气的空气涌入,却无法驱散车厢内沉淀的权势阴霾。光线依旧昏暗,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被高墙围拢的巨大庭院轮廓,远处有亭台楼阁的飞檐在熹微晨光中勾勒出森严的剪影。一股极其隐晦、却无处不在的、混合着守卫气息和某种古老禁制波动的威压,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片空间。
术士无声地起身,如同幽灵般滑下车厢。冰冷的目光落在阮桀身上,无需言语,那无形的束缚力场已传达了命令。
阮桀深吸一口气,抱着依旧昏迷、因离开车厢而微微瑟缩的玉树,艰难地挪动脚步下车。冰冷的晨风瞬间穿透了他单薄褴褛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铺成一条宽阔的甬道,通向庭院深处一座灯火通明、飞檐斗拱的巨大建筑。甬道两侧,每隔数步便肃立着一名身着深黑色皮甲、手持青铜长戟的卫士。他们如同泥塑木雕,头盔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毫无感情、如同刀锋般冰冷的眼神。肃杀之气凝成实质,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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