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沉入万载玄冰最深处的死寂,包裹着玉树残存的意识。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空虚,如同永恒的囚笼。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化作了一块没有知觉的寒冰,被遗弃在亘古不变的黑暗中。唯有眉心深处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金红火星,还在以最缓慢的节奏搏动着,证明着灵魂尚未彻底沉沦。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千年,也许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润与生机的气息,如同初春第一缕穿透冰层的暖阳,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这片绝对的死寂与冰冷之中。
这气息并非灼热,而是如同深埋地底的暖玉,带着一种沉淀了万载的温和滋养之力。它轻柔地拂过玉树枯竭的本源,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洒落在龟裂的河床上。那濒临熄灭的金红火星,被这温润的气息轻轻一触,搏动极其微弱地加快了一丝。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之下的溺水者,被这缕生机牵引着,极其艰难地向上浮起一丝。
冰冷不再是刺骨的绝望,而是一种可以被感知的、外界的触感。
身体似乎被一种温凉而富有弹性的物质承托着?不是坚硬的岩石,也不是冰冷的水流。
玉树覆盖着冰霜般睫毛的眼睑,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沉重的眼皮仿佛被冻结了千年,每一次微小的掀动都牵扯着源自灵魂的疲惫。光,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星屑般流淌的淡蓝色幽光,透过眼睑的缝隙,映入她混沌的意识。
她用了几乎全身残存的力气,才让眼睑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蒙着厚重的水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高远得令人心悸的幽暗穹顶。无数巨大的、如同倒悬冰剑般的钟乳石从穹顶垂落,尖端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如同凝固的星辰。那淡蓝色的星屑光芒,正是来源于此,将整个巨大的洞穴笼罩在一片静谧、神秘、带着亘古寒意的微光之中。
身下是温凉的触感。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深蓝色。
一片如同凝固的夜空般的深蓝色,占据了视野的下方。平静无波,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那是洞穴中央的巨大寒潭。而她自己正躺在这片深蓝寒潭的岸边,身下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奇异的、呈现出玉质光泽的深青色苔藓。苔藓温凉、柔软,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精纯的生机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如同温床般承托着她冰冷的身体,并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滋养着她枯竭的本源。
玉树冰蓝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目光掠过如同玉毯般铺展的奇异苔藓,落在了身侧不远处。
一座古朴、厚重的青石祭坛,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潭边。祭坛中央,那块丈余高的漆黑石碑,瞬间攫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石碑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触目冰凉,隐隐透着金属的冷硬与玉石的润泽。碑面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幅用最古老、最苍劲的线条雕琢出的图腾——一只展翅向天、引颈长鸣的玄鸟!
那线条古朴而有力,带着蛮荒的气息,每一道刻痕都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韵律。玄鸟的形态、神韵,与玉树眉心深处那道源自血脉的印记,如出一辙!它高昂的头颅,微张的喙部,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远古的荣光与不屈的意志。而在玄鸟图腾的下方,环绕着石碑基座,则是一圈冰冷、森严、如同锁链与符文交织的纹路——黑冰台的徽记!
此刻,整块玄鸟石碑都笼罩在一层极其淡薄、却无比精纯的冰蓝色光晕之中。那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脉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古老、又带着一丝悲怆与守护意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弥漫在整个洞穴空间。玉树清晰地感觉到,身下苔藓传来的温润生机,以及洞穴中弥漫的精纯冰魄能量,其源头正是这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玄鸟石碑!
“玄鸟祖碑…”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震撼与孺慕之思的音节,艰难地从玉树苍白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滚烫的血沫。冰蓝色的瞳孔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作为流淌着玄鸟血脉的秦国王族后裔,眼前的图腾,比她所知的任何王室典籍中描绘的都要古老、都要神圣!这绝非普通的祭祀之物,而是承载了玄鸟图腾本源意志的祖碑!是秦国古老信仰的源头象征!
黑冰台竟将如此神圣的祖碑,藏匿于这地心深处的绝密之地?!他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巨大的疑问与震撼尚未平息,玉树的目光猛地扫向祭坛下方,自己身侧不远处的地面。
阮桀!
他依旧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距离那温润的深青苔藓仅有半步之遥,却未被那生机覆盖。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与玉树身处的温软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玉树的心猛地一沉!
她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试图撑起身体靠近查看。但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仅仅抬起半个身子,便眼前发黑,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强行逼出玄鸟心血留下的本源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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