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宝象国,师徒四人收拾行李,策马西行。正是那三春时节,景物芳菲,遍地花开,暖风熏得游人醉。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好一派繁华景象。
师徒们正行赏间,忽见前方一座高山阻路。但见那山:峰插碧空,摩星碍日;崖悬峭壁,接汉连云。三藏一见,心中惶恐,勒马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悟空笑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
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注一)
三藏闻言,只得宽怀。又见山路上转出一个樵夫,手持钢斧,腰插柴绳,急匆匆奔来,拦住马头道:“长老们且住!前面去不得!”三藏忙问缘由。樵夫道:“西去有两个魔头,神通广大,画影图形,专捉西去的和尚。你们若去,定遭毒手!”
悟空问道:“是什么妖魔,这般厉害?”那樵夫不答,转身便走,倏忽不见。悟空跳上云头观看,只见值日功曹化道金光往南去了。悟空落下对三藏道:“师父,那是值日功曹,特来报信,想必此山妖魔果然厉害。”
三藏心惊道:“徒弟啊,这便如何是好?”悟空道:“师父放心,待老孙安排。”便唤八戒道:“兄弟,你前去巡山,探听是甚么山,什么洞,有多少妖怪,是何来历,速来回报。”
八戒嘟囔道:“大家走路,偏教老猪去巡山!”无奈只得扛起钉耙,慢吞吞往山里走。他本是个懒散的,走了七八里路,见四下无人,把钉耙一丢,钻进草窠里倒头便睡,口中还自言自语道:
“管他甚么山,我只说是石头山;管他甚么洞,只说是石头洞;问甚么门,只说是钉钉的铁叶门;问里边多远,只说入内有三层。若再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说罢呼呼大睡。
不想悟空早知他要偷懒,变作个啄木鸟,飞在他光头上,照准就是一顿啄。八戒被啄醒,骂道:“这瘟鸟,也来欺负老猪!”起身要走,那鸟又啄。八戒只得扛起钉耙,继续前行。悟空听得他先前自言自语,心中暗笑,先一步飞回。
八戒胡乱走了一遭,回来禀道:“师父,此山叫做石头山,有个石头洞,洞门是钉钉的铁叶门,里面有三层。老猪探得明白!”
三藏将信将疑。悟空在旁笑道:“师父,这呆子撒谎!他方才在草里睡觉,被老孙变作啄木鸟啄醒。他路上自言自语,我都听见了。问他门上钉子多少,他说心忙记不真。该打五棍记心!”
八戒慌得跪倒在地:“猴哥啊,饶我这一遭,下次再不敢了!”三藏道:“既如此,悟空,你且饶他,叫他再去仔细打听。”八戒只得抖擞精神,二次巡山。
却说八戒二次巡山,心中忐忑,正行间,忽见山坡上转出一伙妖魔,为首一个银盔银甲,面如傅粉,手持七星剑,正是银角大王。他奉金角大王之命,带三十名小妖巡山,正撞见八戒。
银角大王喝道:“那长嘴大耳的和尚,可是东土取经人?”八戒见被识破,举耙便打。银角大王挺剑相迎。
两个在山坡前斗了二十回合,银角大王见八戒勇猛,虚晃一剑,回身便走。八戒不知是计,奋力追赶。不料脚下藤索骤起,将他绊倒在地。小妖们一拥而上,掀翻在地,用绳索捆了,抬回莲花洞去。
金角大王见擒了八戒,大喜道:“兄弟果然能干!只是那唐僧还有大徒弟孙悟空,十分了得,须得设计拿他。”银角道:“哥哥放心,我自有道理。”即点五十名小妖,带着唐僧画像,再去巡山。
却说悟空久等八戒不回,知有变故,保着三藏缓缓行进。忽见山里转出一伙小妖,拥着一个魔头,正是银角大王。那魔王对照画像,认得唐僧,大喜道:“果然是他!”便使个神通,念动真言,喝声“唵”字咒语,将须弥山遣来压悟空。
悟空正行间,忽觉头上一沉,一座大山压将下来。他忙使筋斗云要躲,那山却如影随形,将他压住。银角大王趁机上前,一把拿住三藏,又命小妖拿了沙僧,连马匹行李,一并摄回莲花洞。
金角大王见拿了唐僧,大喜,命将八戒、沙僧绑在后洞,单等蒸唐僧吃。却道悟空被压在山下,使个缩身法,钻将出来,心中恼怒:“这妖魔好手段,竟能移山压我!”正思量间,见两个小妖奉魔头之命,拿着紫金红葫芦和羊脂玉净瓶来装他。
悟空心念一动,变作个老真人,拦住小妖问道:“二位往哪里去?”小妖道:“奉大王命,拿宝贝装孙悟空。”悟空道:“不知是怎样的宝贝?”小妖炫耀道:“这葫芦和净瓶,只要叫人名字,他若应了,就装在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悟空暗惊,心生一计,道:“你这宝贝虽好,却不如我这葫芦。”小妖问:“你的葫芦有何妙处?”悟空道:“我的葫芦能装天。”小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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