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僧师徒离了南云寺,一路西行。光阴迅速,不觉又过了两月有余。此时正值仲秋时节,天高云淡,金风送爽。但见漫山遍野,枫叶如火,银杏铺金,一派斑斓秋色。师徒四人行走其间,倒也心旷神怡。
这一日,行至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正走间,忽听得前方传来阵阵波涛汹涌之声,如同万马奔腾,声势浩大。八戒停下脚步,手搭凉棚望去,叫道:“罢了!师父,走到尽头路了!”沙僧也道:“大师兄,是一股大水挡住了去路。”
三藏法师在马上闻声,勒住缰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白茫茫一片,水光接天,不见边际,不由得愁上眉头:“徒弟们,这般宽阔大河,却怎生得渡?”
八戒道:“师父莫急,待老猪我试试这水的深浅如何。”
三藏道:“悟能,你休要乱谈。这水势如此浩大,深浅如何试得?”
八戒笑道:“师父有所不知,有个土法子。寻一块鹅卵石,抛在水中。若是溅起水泡来,便是浅水;若是骨都都一声沉下水底,无声无息,那便是深不可测。”
悟空道:“这呆子倒也有些见识。你去试试看。”
八戒便在路旁草丛中摸了一块碗口大的顽石,走到水边,用力往那河心抛去。只见那石头在空中划个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少,便听得“骨都都”一阵轻响,泛起几串鱼津也似的小泡,瞬间沉得无影无踪。
八戒吐了吐舌头,回身道:“深深深!去不得!这水底怕是直通海眼哩!”
师徒四人无奈,只得沿着河岸向上游行走,希望能寻到渡口或浅滩。行不多远,忽见岸边立着一面高大的石碑。近前观看,碑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篆文大字,乃是“通天河”!大字下方,还有两行稍小的字迹,写的是:“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三藏看罢道:“八百里的河面!这却如何是好?”
正当愁烦之际,八戒忽然抽动大鼻子,迎着风使劲嗅了嗅,脸上露出馋相,叫道:“师父!莫慌!前面有庄户人家!咱们快去寻个住处,化些斋饭,明日找条船再过河,老猪我这肚皮早已饿得打鼓了!”
三藏奇道:“悟能,你怎知前面有庄户?”
八戒指着鼻子道:“这风里送来一股新米饭的香气,甚是浓郁!定是大户人家在做饭哩!”说罢,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悟空闻言,揶揄道:“你这夯货,别的本事稀松,这鼻子倒比那巡山的狗儿还灵!”
八戒不服道:“猴哥你莫笑我,这吃饭的事,乃是头等大事!你等不饿,老猪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三藏道:“既有人家,便去借宿一宵,再作道理。”于是师徒四人循着香气,沿河岸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两刻钟,绕过一片河滩,果然望见前方有一簇房舍,黑压压约有四五百户人家,俨然是个大村镇。只是奇怪的是,此时虽已傍晚,理应家家炊烟,户户灯火,但这村镇却冷冷清清,大多门户紧闭,唯有镇子中央隐隐传来鼓钹诵经之声。
师徒四人来到镇口一户高墙大院的人家门外,见那朱漆大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入,立于门外,稍等片刻。只见里面走出一位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面容愁苦,项下挂着一串念珠,手中亦捻着佛珠,口念“阿弥陀佛”,径自来关门。
三藏连忙上前一步,合掌高声道:“老施主,贫僧问讯了。”
那老者猛见门外站着个俊秀和尚,先是一愣,随即还礼道:“阿弥陀佛。老师父有礼。只是……你这和尚,却来迟了。”
三藏不解:“老施主,何谓来迟?”
老者叹道:“若是早来几个时辰,赶上斋僧,在我舍下便能尽饱吃一顿斋饭,还能得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权作盘缠。你怎么这时才来?斋事已毕,无物可施了。”
三藏闻言,躬身道:“老施主误会了。贫僧并非为赶斋(注一)而来。”
老者诧异:“既不赶斋,此时来此何干?”
三藏道:“贫僧乃是东土大唐皇帝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今行至贵处,天色已晚,又被大河所阻。听得贵府有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便行,望老施主行个方便。”
那老者听罢,将三藏上下打量一番,摇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路途遥远,有五万四千里之遥!你这等单身一人,如何来得?”
三藏笑道:“老施主见得是。贫僧并非单身,还有三个徒弟,保护贫僧,逢山开路,遇水叠桥,方得到此。”
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请来一同相见?”便向门内喊道:“请,请,我舍下尚有闲房,可以安歇。”
悟空、八戒、沙僧听得呼唤,便从墙角转出。那老者猛一见悟空雷公脸、八戒长嘴大耳、沙僧蓝面,吓得“哎呀”一声惊叫,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手指颤抖,口里连喊:“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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