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声的注视与冰冷的干扰,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陆昭衍初学《纸扎名录》的每一刻。削坏的竹篾越来越多,他的指尖被刀具划出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带着异于常人的冰凉。爷爷陆怀真眉头越皱越紧,却不再多言,只是要求他反复练习,直到双手磨出水泡,再磨成厚茧。
“心要静,意要专。”老人偶尔指点,“她虽在‘看’,但你若心志足够坚定,她的影响便会减弱。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色阴沉,梅雨将至未至,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陆怀真将陆昭衍叫到院中,那里已摆好一小捆精心削制的新竹篾,几张质地均匀、微微泛黄的白纸,一小碗清冽的井水,还有那碟暗红色的朱砂墨。
“今日寅时三刻,雨将至未至,露气未散,阴而未邪,是制作‘探路童儿’的合适时辰。”陆怀真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你既已初步熟悉材料,便试着做一个。”
陆昭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那无处不在的注视而产生的烦躁与寒意。他依循爷爷之前的教导,净手,宁神,开始动手。
取竹篾为骨,架构出一个约莫一尺高的人形骨架。这一步需稳而准,骨架的匀称与否,直接影响后续“灵性”的通达。或许是连日练习的成果,也或许是那股冰冷的注视在察觉到他的专注后略微退却,这一次,他的手指异常稳定,骨架很快扎成,结构精巧,透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接着是糊纸。将那些特制的白纸用薄浆糊小心地蒙在骨架上,做出躯干、四肢和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纸面必须平整,不能有丝毫褶皱或破损。
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最危险的一步——点睛。
陆怀真将一根崭新的、笔锋极细的毛笔递给陆昭衍,示意他蘸取朱砂。
“凝神静气,将你的‘念’灌注笔尖。”老人声音低沉,“想着你要它去往何方,探寻何物。然后,点下双目。同时,诵念‘寻踪咒’:阴阳路开,童子通明,奉吾之意,探迹循形——急!”
陆昭衍接过笔,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冰冷的注视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仿佛那位“鬼妻”也对这一步充满了兴趣,或者说……审视。
他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心中默想着父亲去世那晚的作坊,想着那口诡异红棺可能留下的痕迹。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笔尖精准地点向纸人空白的面部!
两点朱砂,瞬间落下!
与此同时,他低声诵出那拗口的咒语。
就在咒语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陆昭衍感到指尖那道弯月印记猛地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融入笔尖,汇入那两点朱砂之中!
嗡……
那纸人周身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震颤。那两点朱砂红得异常鲜艳,仿佛活了过来,拥有了某种冰冷的“视线”。
它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陆昭衍松一口气,异变陡生!
那“探路童儿”原本空洞的面部,在那两点朱砂之下,皮肤般的白纸突然无声地蠕动起来,如同水面泛起涟漪。紧接着,几道极淡极细的红色纹路自行浮现、延伸,勾勒出一张模糊却冰冷精致的女性面孔轮廓!那面容绝非陆昭衍意念所化,它高贵、漠然,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古老威严,尤其是那双朱砂点成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纸面,正冷冷地“看”着陆昭衍!
是秦绛!她竟然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的些许印记强行烙印在了这纸人之上!
陆怀真脸色骤变,猛地上前一步,手指急速掐了一个诀,点在纸人眉心。那自行浮现的面容纹路这才缓缓淡去,最终消失,只留下那两点异常猩红的朱砂眼,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胡闹!”陆怀真对着空气低斥一声,不知是在说陆昭衍还是那位看不见的“鬼妻”。他额角渗出冷汗,仔细检查了一下纸人,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核心的‘探路’之能未变,只是……多了点她的‘眼线’。罢了,暂且如此吧。”
陆昭衍心有余悸,方才那自行浮现的面孔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之前的注视要强烈得多。
陆怀真取过一张裁剪好的三角形黄符,用朱砂写上陆家老宅的地址和父亲的名字,折好后塞入“探路童儿”的中空胸腔内。
“去!”老人对着纸人低声喝道。
那纸人应声而动!它原本软塌塌的身体瞬间挺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然后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宛如滑行般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快速向院门外飘去,转眼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且行动间毫无声息,只有那两点朱砂红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陆昭衍看得目瞪口呆,这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跟上它!”陆怀真拉起孙子,快步追了出去。
那“探路童儿”在前方引路,它并非直线行进,而是时而拐入小巷,时而绕过古井,时而甚至直接从某户人家的门缝下钻过,选择的路径诡异而偏僻,完全避开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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