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连绵,敲打着老宅的瓦片,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在屋顶徘徊。堂屋内,油灯的光芒将爷孙俩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晃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阴影里窃窃私语。
“河滨纸坊……”陆怀真重复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追忆与忌惮,“那地方,邪性得很。早些年就不是个安生所在。”
他告诉陆昭衍,河滨纸坊建于清末,最初是间正经造纸的作坊,后来几经转手,据说某一任主人为了追求纸张的某种特殊质感,暗中用了极阴的河水甚至掺入了不明来路的材料,导致出的纸总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气,用来写字墨迹易散,用来糊窗户则屋里总觉冷飕飕。后来坊里接连出事,不是工人莫名溺毙在沉淀池,就是夜半听到造纸的石臼自行敲响,最终彻底荒废。
“镇上老人都说,那坊子底下以前可能是个古河道或者乱葬坑,阴气本就重,再加上后来那些邪门材料,早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周福全那阴煞墨的方子若真来自那里,倒也不稀奇。”陆怀真面色凝重,“只是那戴眼纱的黑衣人……为何偏偏选中周福全,又为何要借他的手,用那墨害永年?”
秦绛通过印记传递的那句“墨有故土之怨”,更让此事蒙上了一层跨越千年的诡异色彩。那阴煞墨中,竟蕴含着连她都感到熟悉的古老怨念?
“必须去探一探。”陆怀真最终下定决心,“但绝不能贸然闯入。那种地方,经过百年阴气浸润,早已自成格局,凶险异常。需得做些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陆昭衍在爷爷的严厉指导下,开始学习制作更复杂的纸扎物——并非用于攻击或通灵,而是用于护身和侦查。
“此为‘隐踪纸衣’。”陆怀真指着名录上一件看似简陋、如同蝉翼般轻薄透明的纸衣图样,“需取夏至日采集的蝉蜕粉末、融入黎明前荷叶上的露水调墨,在极薄的白芨纸上绘制‘敛息符’。披上后,可在短时间内极大削弱自身阳气与生气,于阴邪之物眼中如同顽石朽木,不易被察觉。但切记,时效有限,且不可靠近极凶之物,否则符力瞬间溃散。”
代价则是制作完成后,施术者会感到持续的虚弱与寒冷,如同大病初愈。
另一件则是“窥影纸蝶”。用桃木嫩枝的薄片为骨,糊以半透明的油浸纸,以无根水(未落地的雨水)调朱砂,绘制复眼与翅纹。施法催动后,可依附于施术者的一缕心神,远距离窥探特定区域的景象,但视野模糊且极不稳定,易受阴气干扰而失效。代价是心神损耗,事后会头痛欲裂。
陆昭衍学得极其刻苦。他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术,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制作过程更是不能有丝毫差错,材料的选取、时辰的把握、咒语的精准,都关乎成败。他指尖的弯月印记时而冰凉,时而又会对某些材料产生微弱的共鸣或排斥,仿佛那位“鬼妻”也在无声地参与着他的修行,或审视,或……干扰。
期间,陆昭衍又数次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注视,甚至有一次深夜,他在打磨桃木薄片时,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淡、似乎带着些许嘲弄意味的冷哼,惊得他差点划伤手指。陆怀真只是默然不语,眼神愈发复杂。
两日后,黄昏时分,雨暂歇,天色灰蒙。爷孙俩准备妥当。陆昭衍内衬贴着那件耗费心血才制成的“隐踪纸衣”,虽轻薄如无物,却持续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凉意,不断吸噬着他身上的活人气息,让他感觉像是披着一层冰冷的雾气。几枚“窥影纸蝶”小心收在特制的竹筒内,贴身放好。
陆怀真则带上了罗盘、一叠镇煞的黄符、以及一截据说雷击过的桃木心,用红绳缠了,挂在腰间。
两人趁着天色将暗未暗、阴阳交替的暧昧时刻,悄然出了门,朝着镇子边缘废弃的河滨纸坊行去。
越靠近纸坊,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连野狗都远远绕开这个方向。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沉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旧纸张腐烂和河水腥臭混合的味道。路旁的树木也显得萎靡不振,枝叶扭曲怪异。
河滨纸坊坐落在一条早已废弃的运河支流旁,断壁残垣,破败不堪。高大的水车只剩下腐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灰暗的天空下。作坊的主体是一座青砖黑瓦的庞大建筑,许多窗户都已经破损,像是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不速之客。围墙大半倒塌,野草从裂缝中疯狂滋生。
尚未真正踏入,一股浓郁的、沉淀了百年的阴冷死寂之气便扑面而来,压得人胸口发闷。陆怀真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旋转抖动,根本无法定位。
“好重的阴煞!”陆怀真脸色凝重,“此地格局已变,自成阴窠,罗盘失效了。跟紧我,万事小心!”
两人从一段坍塌的围墙缺口处,小心翼翼地踏入纸坊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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