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死寂无声。
油灯的光晕在那一小团被重重黄符镇压的黑色物质和一旁沉寂的木匣之间摇曳,将空气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仿佛有两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无声地角力。
陆昭衍指尖的灼痛与冰寒缓缓褪去,但秦绛那最后一声饱含憎恶与杀意的命令——“毁了它!”——却如同烧红的铁钎,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之中。那并非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旨意,源自千年怨念的极致厌恶。
他看着爷爷陆怀真疲惫而严峻的脸,又看向那团仍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煞墨核心。
毁了它?
这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线索,是揭开周福全死亡真相、找到幕后黑手的唯一实物证据。其中蕴含的阴煞之气虽邪异无比,但或许也正是破解对方邪术的关键。一旦毁去,线索便再次中断,他们将重归于被动,等待未知的下一次袭击。
不毁?
违逆秦绛的意志?方才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冻结他灵魂的怒意已经清晰地表明,这位“媳妇”的耐心是有限的。她与这煞墨核心之间,必然存在着极深的、远超想象的旧怨。强行保留此物,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不仅会激怒秦绛,更可能引来这煞墨本身蕴含的、来自河底石兽和那腐烂人影的诅咒。
冷汗顺着陆昭衍的鬓角滑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份阴婚契约的双刃剑本质。秦绛的力量是他的护身符,也是悬顶之剑;她的意志是他的指引,也可能是催命符。
陆怀真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两难。他沉吟良久,枯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在那黄布包裹和孙子的脸上来回移动。
“此物……大凶。”老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留在身边,确如抱薪赴火,夜卧积薪之上。其煞气不仅会侵蚀你我,更会不断吸引周围的阴秽之物,后患无穷。”
他话锋一转:“但秦绛之意,亦不可全然不顾。她与此物怨念极深,强留必触其逆鳞。为今之计……或可折中。”
“折中?”陆昭衍看向爷爷。
“无法尽毁,亦不可久留。”陆怀真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可以其部分‘形质’,而非全部‘灵怨’。”
他解释道,《纸扎名录》中记载有一种凶险的“分煞”之法。需以特制的法刀,辅以纯阳之火灼烧,将那煞墨核心的外层活跃怨念剥离焚毁,只留下最内里沉淀的、相对惰性的“核心残渣”。这残渣虽失了大部分邪力,但其中或许仍保留着最原始的、关于其来源的印记和信息,可供追查。而外层被焚毁的怨念,则算是给了秦绛一个交代。
“但此法极其危险。”陆怀真神色无比凝重,“‘分煞’过程,如同火中取栗。法刀需精准,火候需极佳,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其中全部怨念瞬间反扑,施术者首当其冲,轻则魂魄受损,重则当场毙命!即便成功,焚毁怨念时产生的秽气与哀嚎,也极易冲撞心神,招来更远处邪物的窥伺。”
这无疑又是一场赌博。
陆昭衍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爷爷,我来试。”
他不能再让年迈的爷爷独自承担所有风险。而且,他与秦绛有契约在身,体内阴气较重,或许……更能承受那怨念反扑的冲击?
陆怀真深深看了孙子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准备一下,子时动手,那是一日中阳气最弱、阴气最盛之时,也是煞墨活性最低、‘分煞’最易成功的时刻。”
接下来的时间,爷孙俩开始紧张准备。陆怀真取出了一柄造型古朴、刃口泛着青黑色幽光的青铜小刀,刀身刻满了湮灭符文。他又在院子中央用鸡血混合朱砂画了一个复杂的“离火阵”,阵眼处放置了一个小小的铜盆。
子时将至,阴风渐起。院中草木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唯有那“离火阵”散发着微弱的热力。
陆昭衍净手焚香,静立阵前,努力平复心绪。他将那黄布包裹置于铜盆之中,缓缓揭开符纸。
那团黑色物质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蠕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阴冷怨念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陆怀真站在阵外,手持桃木剑护法,神色紧张至极。
陆昭衍拿起那柄青铜法刀,刀入手冰凉刺骨。他依照爷爷所授咒语,低声诵念,同时将自身微薄的气息缓缓注入刀身。刀身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淡淡的青黑色光晕。
他看准那煞墨核心,运刀如风,猛地削下!
嗤——!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烙铁烫入血肉的声响爆发!那被削下的薄薄一层黑色物质瞬间在刀下化为一股浓黑如墨的烟雾,烟雾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嘶嚎、挣扎,猛地扑向陆昭衍的面门!
“定!”阵外的陆怀真急忙挥动桃木剑,引动离火阵之力,一道微弱的红光升起,勉强将那怨念黑烟阻了一阻。
陆昭衍只觉得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念顺着刀身直冲手臂,试图侵入他的心神!他咬牙硬抗,左手指尖的弯月印记再次传来冰寒之意,并非帮助,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看他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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