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衍左手的印记不断传来细微的刺痛,指引着方向。越往深处潜,水压越大,光线越暗,那死寂与怨毒的气息也越发浓郁。偶尔有苍白肿胀的浮尸或扭曲的水鬼被灯光惊动,嘶嚎着扑来,皆被钟司主的铜钱剑光或云波道人的水符击退。
终于,接近河床。眼前景象令人头皮发麻!只见淤泥中,密密麻麻地堆积着无数沉船残骸与白骨,许多白骨身上还挂着破烂的前朝水师号衣!而在这些残骸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丈许高的青黑色石碑!碑上刻着“挡煞镇魂”四个大字,却隐隐透出血色,周围缠绕着浓郁的黑气!
更令人骇然的是,石碑底部,半埋着一口巨大的、被儿臂粗铁链层层捆缚的黑沉木棺材!棺盖并未钉死,而是微微开启一道缝隙,从中不断涌出粘稠如墨的、散发着极致死寂与怨毒的黑水,污染着周围的水域!那黑水之中,竟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的人脸!
“就是那里!”陆昭衍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三人试图靠近之时——
呜——呜——呜——!
一阵凄凉、诡异、仿佛能穿透水流的送葬唢呐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江水开始剧烈涌动,无数黑影从黑暗的深渊中浮现!
那是一只只穿着白色麻衣、戴着无脸面具的水鬼!它们抬着一顶顶破烂的水中轿辇,轿中坐着身穿前朝官服、面色青黑浮肿的“新郎官”!而更多的水鬼,则从淤泥中拖拽出一具具穿着嫁衣、早已腐烂的女尸,如同献祭般推向那口黑沉木棺!
水下冥婚?!
“不好!是‘水傩送葬’!他们想以冥婚仪式,加强棺中邪物与‘聻寂之核’的联系!”云波道人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那口黑沉木棺的缝隙中,猛地伸出数条由黑水凝聚而成的、布满怨毒人脸的触手,疯狂卷向三人!
“快退!”钟司主厉喝,铜钱剑光芒大盛,斩向触手!
云波道人急忙催动辟邪灯,灯焰暴涨,暂时逼退黑水!
然而,那送葬的唢呐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水中轿辇里的“新郎官”们齐齐睁开空洞的双眼,口中吐出污浊的黑气,融入水中,顿时,整个水域的怨气暴涨!辟邪灯的灯光急剧黯淡!
更可怕的是,陆昭衍左手的封印再次剧烈波动,那棺中散发出的死寂之力,与他体内的“厉核”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冲突,剧痛传来,险些让他失控!
“昭衍!稳住!”钟司主一把拉住他,急速后退。
但为时已晚!那石碑后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滑出数个身影——正是身披特殊水靠、脸上戴着狰狞水下傩面的邪徒!为首一人,手中持着一面刻满痛苦鬼脸的骨幡,猛地摇动!
幡上鬼脸脱离幡面,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烟,发出无声的尖啸,穿透水流,直扑陆昭衍!
这些黑烟竟能无视辟邪灯的光芒,直接攻击魂魄!
陆昭衍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击中——
嗡!
他左手的漆黑印记再次自主亮起!一股冰冷暴虐的气息即将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昭衍福至心灵,猛地将怀中那枚得自镜湖的冥泉水小瓶取出,用尽力气砸向那面骨幡!
冥泉水极寒极寂,与那骨幡邪术性质迥异却同样极端!两者在水中猛烈碰撞!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剧烈的能量冲突在水中炸开一个小型的漩涡!骨幡摇动微微一滞,那扑来的黑烟也扭曲了一下!
趁此间隙,陆昭衍强忍剧痛,并非引动“厉核”,而是全力催动那已初步炼化的兵煞之力!一股酷烈、狂暴的沙场气息自他体内爆发,混合着龙虎山道法的镇压之力,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冲击波,狠狠撞向那些黑烟!
轰!
黑烟被至刚至烈的兵煞之气冲散大半!剩余部分虽穿透而过,却威力大减,被陆昭衍以意志强行扛住,只是魂魄剧震,喷出一口鲜血在水中化开。
“走!”钟司主与云波道人抓住机会,一人一边架住陆昭衍,全力催动辟邪灯与分水咒,如同箭矢般向上方冲去!
下方,那口黑沉木棺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汹涌而出,却终究慢了一步。
三人狼狈地冲出水面,回到哨所。清微长老立刻启动岸上阵法,暂时隔绝了江中邪物的追击。
“好险!”云波道人心有余悸,“竟是失传已久的‘水傩邪阵’!配合那‘镇魂棺’与‘聻寂’碎片,几乎成了绝杀之局!”
陆昭衍瘫倒在地,剧烈咳嗽,魂魄的刺痛与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虚脱。但方才水下生死关头,他下意识调动兵煞而非“厉核”的反应,以及那冥泉水的作用,让他心中微动。
钟司主面色阴沉:“无面翁果然在此布下重兵!水下邪阵已成,强攻难以奏效。需另寻他法。”
清微长老沉吟道:“‘水傩送葬’需特定时辰与方位方能发挥最大威力。下一次极阴时辰在明晚子时。我等或可设法扰乱其仪式,趁隙潜入棺旁,探查甚至摧毁那‘聻寂’碎片。”
“如何扰乱?”陆怀真焦急问道。
云波道人目光一闪:“水傩仪式,皆需‘媒妁’引路,‘聘礼’通幽。若能截其‘媒’,断其‘礼’,或可破之。”
就在众人苦思对策之际,陆昭衍左手指尖的印记,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并非警示,而是一段极其模糊的、关于某种水下音律的记忆碎片,似乎是秦绛沉睡意识中对那送葬乐声的本能反感与……破解之道?
他缓缓抬头,看向窗外那漆黑如墨的江面,沙哑道:“或许……我们可以‘以葬破葬’。”
“何意?”众人看向他。
“他们以‘送葬’乐引动怨气,完成冥婚。”陆昭衍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那我们……便奏响真正的‘安魂’曲,超度亡魂,扰乱其邪乐秩序。只是……需要一件能穿透江水、直达阴魂本源的‘乐器’。”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柄静静靠在墙边的青铜傩面戈之上。戈身那暗红的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有鲜血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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