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死寂。陆昭衍四人搀扶着昏迷的陆明远,在崎岖山路上艰难跋涉。身后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时隐时现,抬棺匠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重的巨石——追兵、重伤的父亲、沉睡的秦绛,还有那渺茫的生机。
连续奔逃数个时辰,直至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众人已是强弩之末。幸运的是,他们在一条荒僻的山涧旁,发现了一座半塌的山神庙。庙宇残破不堪,蛛网密布,神像早已腐朽成泥,但好歹能暂避风雨,隐匿行踪。
“在此稍作休整。”陆昭衍声音沙哑,率先踏入庙内。他小心翼翼地将父亲平放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立刻探查其状况。蚀魂血咒在失去皇殒煞气的“刺激”后,侵蚀速度似乎略有减缓,但陆明远的生机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令人心慌。
张清云迅速布下几道隐匿气息的符箓于庙门和残窗。墨渊检查四周,确认无近期邪祟活动的痕迹。百灵则取出干粮和清水,分与众人,她的蛊虫散布在外,充当警戒。
陆昭衍靠坐在斑驳的墙壁下,第一时间将怀中的槐木心捧出。晨曦微光中,槐木心表面的那丝裂纹依旧刺眼,触手冰凉,与秦绛的联系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这种死寂般的沉默,比任何痛苦都更折磨他的心。
他取出水囊,以指尖蘸取清水,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槐木心,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抚慰沉睡爱人苍白的脸颊。动作专注而虔诚,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惜。
“……秦绛……”他闭上眼,以心神无声呼唤,将最纯粹的担忧与思念传递过去,“……感觉好些了吗?别怕,我们暂时安全了。我会找到办法,一定会让你醒来。”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吹过破庙缝隙的呜咽声。
深深的无力感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想起白无常的话,想起阴娘子的惊疑,想起百灵提到的“棺山”、“殒凰坡”。线索纷乱如麻,但秦绛的复苏之道,似乎都指向那些极度凶险的未知之地。而眼下,连摆脱追兵、稳住父亲伤势都步履维艰。
“陆道友,”张清云递过一块干粮,面色凝重,“伯父伤势……恐难久拖。我等法力消耗甚巨,需尽快寻得安全处所与药物。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昭衍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思绪,目光恢复锐利:“追兵不会放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秦岭,前往相对安全的区域。首先,要设法彻底摆脱抬棺匠的追踪。”
墨渊沙哑接口:“抬棺匠追踪之术诡异,尤擅循阴煞死气与血脉因果。寻常隐匿手段恐难奏效。或需……行险一搏,反其道而行之,寻一极阳或众生混杂之气所在,扰乱其感知。”
“极阳之地……”陆昭衍沉吟,脑中飞速闪过地图,“秦岭之外,最近的繁华城镇……是‘黑水城’。”那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城镇,三教九流混杂,人气鼎盛,阳气自然浓郁。但同样,龙蛇混杂,风险未知。
“黑水城……”张清云皱眉,“确是藏身之所,但亦可能撞见龙虎山或其他势力的眼线。”
“顾不了许多了。”陆昭衍决然道,“先解决追兵,稳住伤势再说。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出发,直奔黑水城!”
计议已定,众人默默调息恢复。陆昭衍依旧紧握槐木心,不断将温和的混沌煞气(刻意剔除了皇殒气息)缓缓渡入,虽知对秦绛复苏可能效果甚微,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与她的一丝联系。
时间一点点过去。庙外天色大亮,山林间鸟鸣响起,暂时驱散了夜的死寂。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能稍得喘息之际——
庙外百灵布置的警戒蛊虫,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的躁动感应!
“有人靠近!速度极快!”百灵脸色骤变,低呼出声。
几乎同时,墨渊猛地睁开眼,侧耳倾听,沙哑道:“是马蹄声!不止一骑!夹杂着……锁链拖地之声!是抬棺匠的‘阴马’!”
众人瞬间弹起!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
陆昭衍眼神一寒,迅速将槐木心贴身收好,青铜戈已然在手!对方来得太快了!
“从后窗走!进密林!”张清云急道。
然而,已经晚了!
庙门外,数道 笼罩在黑色斗篷中、骑着同样笼罩在黑气中的骷髅战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 无声无息地出现,恰好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为首者,正是昨夜那四位抬棺匠之一!他手中托着的罗盘,指针正死死锁定庙内的陆昭衍!
“客人,何必匆匆?主上有请,随我们走一趟吧。”抬棺匠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退路已断!庙宇残破,根本无险可守!
“冲出去!”陆昭衍怒吼一声,率先发动攻击!混沌煞气爆发,青铜戈化作一道灰龙,直劈庙门!
“冥顽不灵。”抬棺匠冷笑,并未下马,只是 轻轻一抖手中锁链!那锁链如同活物般 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张 布满符文的黑色大网,迎向青铜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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