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威远侯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晨曦透过薄雾洒在朱漆大门上,将那对石狮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是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祁玄戈被林逐欢半扶半搀着下车,胳膊上的伤口又渗了血,染红了半边衣袖。他却浑然不觉,目光一直落在林逐欢身上,见他脸色虽白,脚步却稳,才稍稍松了口气。
“将军这是把我当易碎品了?”林逐欢察觉到他的注视,故意晃了晃胳膊,伤口的刺痛让他蹙了下眉,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放心,你家世子我可没那么娇弱。”
两人穿过回廊时,撞见几个洒扫的仆役,见了这光景都惊得低下头,不敢多看——谁不知道威远侯最厌旁人触碰,如今却任由林世子拽着胳膊,这其中的猫腻,傻子都能瞧出几分。
刚进西跨院,林逐欢就被按在了软榻上。
祁玄戈转身要去叫医官,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折腾了,先处理你的伤。”林逐欢掀开他染血的衣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伤口比他想的要深,皮肉外翻着,似乎还沾着些尘土,看着格外狰狞。
“我自己来就行。”祁玄戈想抽回手,却被林逐欢瞪了一眼。
“老实坐着。”林逐欢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转身去拿金疮药和布条,“上次是你替我上药,这次换我,咱俩算扯平了。”
他的动作比祁玄戈要轻柔得多,先用温水一点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皮肤时,祁玄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疼吗?”林逐欢抬头问,恰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竟像蒙了层水汽,看得林逐欢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撒药粉。
“不疼。”祁玄戈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绒毛,竟显得有些乖巧。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祁玄戈强行压了下去——林逐欢哪里有半分乖巧,分明是只专勾人心魄的狐狸。
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祁玄戈闷哼了一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逐欢看得心疼,动作放得更轻,嘴里却不饶人:“知道疼就好,下次别再这么冲动。王侍郎那老狐狸,犯不着你用身体去挡。”
“我不挡,难道看着他伤你?”祁玄戈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缓了语气,“你伤还没好呢。”
他低下头,用布条一圈圈缠好伤口,打了个漂亮的结:“好了。记住,下次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
“你怎样?”祁玄戈追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林逐欢被他看得心慌,故意板起脸:“我就把你藏在府里的那些女儿红全喝光。”
祁玄戈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这还是林逐欢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放松,眉眼舒展着,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他看得有些失神,直到祁玄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脸颊腾地红了。
“想什么呢?”祁玄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没什么。”林逐欢别过脸,拿起药箱就要走,却被祁玄戈拉住。
“李坤招了,账本在城西城隍庙,我们得尽快取回来。”祁玄戈的神色严肃起来,“王侍郎的同党遍布朝野,若是让他们先一步找到账本,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跟你一起去。”林逐欢立刻道。
“你留下。”祁玄戈想也没想就拒绝,“你伤还没好,城隍庙那边情况不明,太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才更要去。”林逐欢挑眉,“难道你忘了,论查探消息、破解机关,你可比不上我。”
祁玄戈语塞。他知道林逐欢说得是实话,林逐欢自小就爱研究这些旁门左道,对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了如指掌。
“我会多加小心的。”林逐欢看出他的犹豫,放软了语气,“再说,有你在身边保护我,我怕什么?”
这话说得坦诚,带着几分依赖,听得祁玄戈心里一软,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许乱跑,一切听我指挥。”
“好的,将军。”林逐欢笑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吃过早饭,两人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衣,带着秦武和几个心腹护卫,悄悄出了侯府。
城西城隍庙地处偏僻,早已废弃多年,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正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马车停在离城隍庙还有半里地的树林里,几人步行前往。
越靠近城隍庙,周遭的气氛就越诡异,路边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将军,这里不对劲。”秦武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安静了,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
祁玄戈点点头,示意众人放慢脚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对林逐欢低声道:“跟紧我。”
林逐欢嗯了一声,目光却在打量着城隍庙的布局。庙宇的大门早已腐朽不堪,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门前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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