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远处村庄的公鸡刚刚扯着嗓子叫了第三遍。
微曦的晨光如同稀薄的冷雾,勉强给黑沉沉的天地勾勒出一道灰白的轮廓。
赵家宅,青砖小院的卧室内,九叔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清醒得像两颗在暗夜里发亮的寒星。
多年的特务生涯,让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碎片化的睡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他从浅眠中惊起。
趁着天色还早,他必须离开这个舒适的安全屋回到隔壁那间破农舍,毕竟那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伪装,一个符合“贫农赵老九”身份的住所。
他脱去身上丝滑的和服,穿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褂子。
太久了,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四十年,久到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只有每天晚上穿上这和服,才能让他记起自己的名字——山本龙一,记起自己肩负的“天照”使命。
他将和服仔细叠好,那丝滑的布料在他粗糙的手指间流淌,像一段不属于这里的旧梦。然后,他将和服放入皮箱内,盖好后塞进了床底。
穿上粗布褂子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偻,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而麻木,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成了一个最标准不过的、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老农。
他没有点灯,摸黑走到墙角的碗橱边,熟练地移开几个破碗,在橱柜的内壁上轻轻一按。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碗橱缓缓移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他矮身钻了进去,顺手提起昨晚放在旁边的煤油灯,点燃。反手又在墙上按了一下,碗橱便悄无声息地滑回了原位。
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山本龙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而自得的弧度。
显然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哼着一段不成调的、带着浓重家乡口音的小曲儿,曲调轻快,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仰钦观的地契。
那张薄薄的纸片,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密室的铁盒里,是他这几年来最重要的一项成果。
只要等上头的命令一到,派专人过来接手,他的整个潜伏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届时,他不仅能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更能以“天照”计划最大功臣的身份,接受帝国的最高嘉奖,衣锦还乡!
一想到这里,山本龙一几乎要克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
他像一只臭虫一样,藏身在这个肮脏、愚昧的国度。
每天对着那些愚蠢的泥腿子点头哈腰,还要和他们一起吃着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
他都快忘了樱花的味道,忘了清酒的甘醇。
但这都没关系,很快了,很快他就能把这一切都找回来。
几十年的忍辱负重,几十年的非人生活,都将在那一刻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地道不长,带着一股青苔的潮味。
煤油灯的火苗在他身前跳跃,将他佝偻的影子在背后扭曲、拉长,像一个狰狞的鬼魅。
地道的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近在眼前。
他从怀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在寂静的地道里听来格外悦耳。
他拔开插销推开门,准备像往常一样,顺手从货架上拿一个牛肉罐头和一块压缩饼干,作为今天的早餐。然后,回到那间破屋里,继续扮演那个畏畏缩缩、见人就点头哈腰的“赵老九”。
然而,门后的景象,让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霜瞬间冻结的湖面,凝固了。
密室里,空空如也。
不,不是完全的空。
那盏他昨晚用过的汽灯,还好端端地摆在中央的行军桌上。
军用电台也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处。
除此之外,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原本沿着墙壁码放得满满当当的木架,此刻光秃秃的,像被野狗舔过一样干净。
那些黄澄澄的军用罐头、用油纸包得一丝不苟的压缩饼干、贴着日文标签的急救药品……全没了!
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空气里,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机油和食物的混合气味,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惊愕。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上窜,直冲天灵盖。
山本龙一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墙角的那个手提箱。
箱子里,空空如也。
垫在底部的黑色丝绒上,还残留着两个手枪和五个手雷的清晰压痕。
那两把他每天都要擦拭保养,油光锃亮,视若生命的柯尔特手枪,不见了。
那五枚关键时刻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美制手雷,不见了。
还有……还有角落里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那十多根金灿灿、沉甸甸的“大黄鱼”!
全都不翼而飞!
“不……不可能……”
山本龙一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扑向房间的另一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麻雀空间请大家收藏:(m.2yq.org)麻雀空间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