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栖身的破窝棚,光线更加昏暗。
陈石头小心翼翼地把沈凌峰放在那张唯一的、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然后自己便再也撑不住,背靠着潮湿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嘶……”
后背接触到冰冷粗糙的墙面,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沈凌峰从床上爬起来,一声不吭。他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清凉的井水,又找来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浸湿了,拧干,然后默默地走到陈石头身边。
“大师兄,我帮你擦擦。”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沙哑和怯懦。
陈石头咧着嘴,想笑一下安慰他,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五官都挪了位。“没事,小峰,一点皮外伤。你没吓着就好。”
沈凌峰没说话,只是跪在他身后,轻轻掀开他那件已经破烂不堪、被血和汗浸透的短褂。
衣服刚一离开皮肤,陈石头就猛地一哆嗦。
沈凌峰的动作停住了。
灯光下,那宽厚的背脊触目惊心。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檩子,青的、紫的、红的,高高肿起,像一条条盘踞的蜈蚣。好几处皮肤已经破了,血珠混着泥污,凝固成暗红色的硬痂。
这……都是为我挨的。
沈凌峰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稳了稳心神,用那只小小的手,拈起湿布的一角,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擦拭着伤口边缘的污迹。
冰凉的布巾触到火辣辣的伤口,陈石头疼得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愣是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闷哼了两下。他不想吓到刚刚才缓过来的小师弟。
沈凌峰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他此刻的“呆滞”,在陈石头看来,是惊魂未定的后遗症。
可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害怕。
刚才那一幕幕,此刻正在他脑海中飞速回放、拆解、分析。
汪大伟在发现陈石头是硬茬子后,没有放一句狠话,直接带人撤离。这证明他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街头混混,至少他懂得审时度势。
而离开前,他那饱含怨毒和杀意的眼神,则表明了他绝不会就此罢手。
下一次的报复,一定会来得更快,更狠,也更阴险。
沈凌峰自诩不是个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十倍报之。
这是他前世在成长为风水大师的道路上,用血和泪换来的教训。
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这才是对自己最负责任的做法!
汪大伟……汪大宝……甚至他们的父亲汪德彪……一个也别想安生……
“咚、咚。”
就在这时,那扇用木板草草钉起来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
陈石头身体猛地一僵,眼里的血色再次涌起。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却被沈凌峰一只小手按住了肩膀。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又带着一丝怯意的女声:“是……是石头兄弟吗?我是住在你们后面那排的郑秀。”
是那个寡妇。
陈石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爬起身,晃晃悠悠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郑秀,还有她那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儿苏婉。
郑秀的脸上带着局促的微笑,手里捧着一双崭新的布鞋。鞋底纳得密密实实的,看得出是花了大力气做的。她身边的苏婉则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往里瞅。
“石头兄弟,昨天……昨天谢谢你家小峰了。”郑秀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我看小峰的鞋子都烂得不成样了,就……就给他做了双鞋,你让他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她本意是带着女儿来当面谢谢这个救了她的小哥哥。
可当门一打开,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陈石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哎呀!你这是……”郑秀失声惊呼,手里的鞋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苏婉也被吓到了,小脸“唰”地一下白了,躲在妈妈身后。
陈石头有些不自在地把短褂往上拉了拉,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一点小伤。”
“这还叫小伤?!”郑秀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是个寡妇,见惯了人情冷暖和底层挣扎的苦楚,一眼就看出这是被人用棍棒打的。
她没有多问,只是把鞋子塞到沈凌峰怀里,转身对自己女儿说:“婉儿,你在这儿陪着小哥哥,姆妈回去拿点药!”
说完,她不等陈石头反应,转身离开了窝棚。
沈凌峰捧着那双还带着体温的千层底布鞋,鞋面是用很普通的粗布做的,但针脚细密,鞋底厚实。他低头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浆糊和阳光的味道。
郑秀,这个女人,懂分寸,知感恩,更重要的是,她有行动力。不是光会嘴上说说的空头人情。
这种人,可交。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石头哥!石头哥!你在家吗?”
人未到,声先至。是一个清脆又焦急的少女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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