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如同沉入宇宙最深邃的虚无之渊,又像是被凝固在时间之外的琥珀之中。
楚青天的意识,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空无中,不知漂浮了多久。
没有思考,没有记忆,没有“我”的概念。只有一种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 “还在” 的感觉,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倔强地维持着那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意。
然后,一点 “光” ,或者更准确地说,一种 “波动” ,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片凝固的虚无。
那并非视觉上的光芒,而是一种规则的轻吟,一种存在的低语。它冰冷,带着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疲惫,却又异常稳固与清晰,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底层,传来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冰裂之音。
这波动拂过楚青天那近乎消散的意识残骸,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又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引导与梳理的力量。它并不温暖,也不治愈,更像是在确认“这里还有一片未完全归寂的碎片”,然后,开始以这片虚无空间本身的规则为“模具”,尝试将这片濒临彻底溃散的“碎片”,重新“锚定” 到某种基础的、可被感知的“存在状态”上。
过程缓慢至极。楚青天感觉自己像是一团即将彻底蒸发的雾气,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一层层地聚拢、压缩、赋予最基础的“轮廓”与“定义”。没有能量注入,没有生机焕发,只是将他从“即将彻底无”的边缘,拉回到“最低限度的有”的状态。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 ,如同在冻土深处萌芽的种子,艰难地钻破了黑暗。
楚青天“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个极其模糊、极其脆弱的“形态”。不再是燃烧冲锋时那决绝的流光,也不是撞击力场后那布满裂痕、即将粉碎的残骸,而更像是一团……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半透明的淡灰色虚影。虚影内部空空荡荡,只有最核心的位置,有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几乎熄灭的暗金色光点——那是新律核心最后、也是最根本的余烬。
他“感觉”到身下(如果还有“身下”这个概念)是一片冰凉、光滑、带着奇异规则纹理的平面,仿佛某种非金非玉的材质。周围是一片柔和但同样冰冷的灰蓝色微光,光线来源不明,均匀地充斥着这个并不算大的封闭空间。空间呈圆柱形,内壁刻满了复杂而古老的、仿佛自行缓缓流动的几何符文,散发出那种将他“锚定”于此的稳固波动。
这里……就是“第七残响”孤岛的内部?
楚青天试图移动,或者思考更多,但立刻传来一阵源自存在根基的、近乎撕裂的虚弱感与滞涩感。他的意识虚影微微震颤,那核心的暗金光点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不得不放弃任何主动的尝试,只能被动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只剩下最后一点生命体征的植物人,感受着这片空间那冰冷而稳固的规则,缓慢地、被动地维持着他这最低限度的存在。
他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散落各处,难以拼凑。只有一些最强烈的、最后的片段,如同烧红的烙印,断断续续地闪现:锈蚀的涡流、暗红的锁链、燃烧一切的冲锋、力场的撞击、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一声模糊的、充满疲惫与惊疑的女子叹息。
“……如此沉重…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光’…”
是谁?
就在他勉强凝聚起这点模糊的疑问时,那冰冷的、稳固的空间波动,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频率。紧接着,一段更加清晰、但依旧不带任何温度的意念,如同预先录制好的、古老仪器发出的提示音,直接在这片圆柱空间内响起,也传入楚青天虚弱的感知:
【检测到‘外来意识残存体’基础锚定完成。生命活性评估:极低,濒临寂灭。规则兼容性:部分吻合(检测到‘调律’相关残响及…异常沉重负荷)。】
【根据‘第七观测站’最终协议补充条款(守望者自主裁量权),启动‘最低限度维生与信息对接’程序。】
【能量供应:无。修复功能:无。仅提供基础规则场维持,防止存在结构进一步崩解。】
【信息对接开始。传输‘第七观测站’概况及当前状态。】
【警告:对接过程可能对访客残存意识结构造成额外负荷。是否确认接收?】
没有选择。楚青天以意念中那粒暗金光点极其微弱的闪烁,作为“确认”的回应。
瞬间,一股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溪水,缓缓注入楚青天虚弱的意识。信息量不大,但内容却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第七观测站’(代号:‘残响’)。隶属:上古‘泛维度观测联合体’(已消亡)。主要职能:长期监测‘源海’第七象限深层规则涨落,记录重大规则事件‘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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