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公告栏，声音提高：“如果优化标准不公开，考核过程不透明，贡献大、技术好的老师傅反而第一批下岗，这合理吗？这符合国家改革的初衷吗？这样的名单，我们能不能向上级主管部门、向市总工会、甚至向市里派下来的国企改革督导组反映情况，请求复核？！”
“对！说得对！”
“凭什么不公开标准！”
“老子干了二十年，凭什么说优化就优化！”
“要反映！必须反映！”
林枫的话，瞬间点燃了现场工人们积压的不满和恐慌情绪！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出声附和！
李副主任脸色大变，指着林枫：“你……你小子别在这里煽风点火！扰乱厂里秩序！”
“我只是在行使一个公民、一个职工家属的合法知情权和监督权！”林枫朗声道，“如果厂里坚持这份名单完全合理合规，那就请公开标准和考核过程，让大家心服口服！如果不敢公开，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说得好！”人群后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厂里一位以耿直敢言出名的退休老书记，在几个老工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老书记冷冷地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李副主任，又赞赏地看了看林枫。
“改革不是乱来，更不是某些人搞一言堂的借口！这件事，厂里必须给广大工友们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否则，我这把老骨头，第一个去市里找领导说道说道！”
老书记的威望显然极高，他一开口，现场立刻群情响应。
李副主任彻底慌了神，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狼狈地挤出人群，看样子是赶紧跑去向刘福军和赵建国报信了。
林建国看着身边昂首挺立、据理力争的儿子，看着周围被点燃情绪的工友，看着仗义执言的老书记，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一点光彩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反抗，并不一定需要挥拳头。道理和勇气，同样可以凝聚起力量！
公示栏前的这场风波，像一阵风似的迅速传遍了全厂。
原本计划中毫无悬念的公示流程，被林枫这横插一杠子，硬生生拖入了僵局。工人们要求公开标准的呼声越来越高，厂办的电话响个不停，显然上级部门也被惊动了。
赵建国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刘福军气急败坏的汇报，脸色铁青，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林建国那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儿子，竟然有如此胆识和口才！更没算到他会抓住“政策”和“程序”这个点来发难，一下子就煽动起了工人，还把退休的老家伙都引了出来！
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赵厂长，现在怎么办？那几个老家伙嚷嚷着要去市里……”刘福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慌什么！”赵建国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四溅，“他想讲程序？好！我就陪他讲程序！名单是经过‘班子会议’讨论的，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标准？哼，优化标准里有一条‘思想态度与企业发展一致性’，这一条的解释权，在厂领导班子！”
他眼中闪过阴狠的光：“林建国公然顶撞领导，质疑厂里决定，煽动工人情绪，哪一条不符合‘思想态度有问题’？你立刻去，把这顶帽子给他扣实了！形成会议纪要！我看谁还敢说什么！”
“高！厂长实在是高！”刘福军眼睛一亮，立刻领命而去。
赵建国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散去却依旧议论纷纷的人群，目光最终锁定在那个正搀扶着父亲离开的瘦高少年身上。
林枫……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而锐利。
小子，我倒是小看你了。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翻盘吗？
太天真了。规则的解释权，永远掌握在制定规则的人手里。
你掀起的这点小浪花，我随手就能按下去。
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搀着父亲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父亲微微挺直了些的后背，林枫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赵建国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的反击，只是暂时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他摸了摸校服内兜里那张彩票。
开奖日，就在明天晚上。
一切的希望，都系于那场远在亚平宁半岛的足球赛结果。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AC米兰，莱切……这一次，你们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命运的齿轮，能否真正开始逆转，就看明晚那九十分钟的比赛了。
然而，就在林枫全神贯注思考着如何应对厂里接下来的反扑和等待彩票开奖时，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麻烦，却悄然而至。
刚到家门口，妹妹林薇就红着眼睛，焦急地跑了出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刚才……刚才班主任李老师来家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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