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顺着屏幕往下爬,像一串打错的代码。
“你终于来了。”
影子还在说话,但声音已经卡在喉咙里,变成电流杂音。我盯着那行冻结提示,手指悬在半空,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系统不响,表盘发烫,可我知道它在看——就像钟楼顶那只机械义眼,永远差0.3秒才眨眼。
我抹了把屏幕,血和碳粉混成的泥蹭得到处都是。指纹区还粘着点残留,我用力按下去,掌心火辣辣地疼。这不是认证,是死死咬住权限不放。只要我松手,这扇门就再不会开。
键盘亮了,光标在“QY_”后面闪,像在催命。
三字符。只能输三个。
我闭上眼。
不是回忆,是翻相册。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不多,一张监控截图,一支旧钢笔,还有一张没写完的纸条。截图右下角的打印日期突然清晰起来——1985年10月7日。
10月7日。
不是生日,不是忌日,是我第一次收到匿名信的日子。也是每次轮回重启的时间点。
我睁眼,手指落下。
“107”。
回车。
控制台嗡了一声,像是老冰箱启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指纹区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顺着金属缝往外爬,速度快得不像液体。那玩意儿碰到空气就凝固,一粒粒鼓起来,像霉斑开花。
孢子。
黑色的,指甲盖大小,表面有细密纹路,像被谁用针尖刻过。它们聚在一起,抖了抖,然后——炸了。
不是爆炸,是喷射。成百上千的孢子从培养舱接缝里喷出来,撞上半空突然展开的透明罩子,噼里啪啦响。我下意识后退,脚跟撞到控制台边缘。
罩子里,孢子开始重组。
先是轮廓,再是五官。一张脸慢慢成型——年轻,苍白,嘴角上扬。
我妈。
她笑得很温柔,可那笑容一路裂到耳根,嘴角淌出黑丝,像墨汁滴进水里晕开。
然后她开口了。
“啊——!”
惨叫。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从医院走廊传来的那一声。
我耳朵一炸,头皮发麻,手指猛地抽搐。这声音我听过无数次,在记忆闪回里,在梦里,在系统强制推送的片段里。可从没这么真过。真到我能闻到那天晚上的消毒水味,能感觉到口袋里钢笔的棱角,能看见自己指甲缝里的血。
孢子群在罩子里疯狂扭动,母亲的脸开始扭曲,眼睛变成两个黑洞,嘴巴越张越大,惨叫变成尖啸,和实验室的机械运转声混在一起,像老式磁带倒带。
我咬破舌尖。
疼。
疼比记忆真实。
我张嘴,哼起《茉莉花》。
调子歪得厉害,但没关系。这歌我每次见尸体都哼,我妈葬礼上也放了。它不是安魂曲,是我的防毒面具。
歌声一起,孢子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那张脸开始抖,嘴角的黑丝断开,又重组,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我趁机把电子表按在胸口,贴着心口。表壳烫得能煎蛋,可里面那股震动突然稳了,和地窖深处传来的机械声对上了频率。
叮。
一声轻响。
防护罩没破,但孢子不再撞击。它们悬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
我喘了口气,喉咙发腥。
赢了?
还没。
地面突然软了。
不是震动,是腐烂。青苔从控制台底下冒出来,绿得发荧光,顺着地板疯长,一眨眼就爬满整个实验室。我脚下一滑,差点跪倒,低头一看,鞋底已经陷进一层滑腻的苔藓里。
然后,塌了。
不是局部,是整片地板往下陷,像纸被烧穿。青苔裂开,露出底下螺旋向下的阶梯,石阶上布满荧光纹路,一闪一闪,像某种生物的呼吸。
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铁锈和臭氧味。
我回头看控制台。
屏幕黑了。
培养舱的红灯全灭。
玻璃上,我的影子不见了。
我低头看表。
屏幕还是黑的,但震动没停。频率和地窖里的机械声完全同步,像两台机器在握手。
这不是陷阱。
是认证通过。
我抬脚,踩上第一级台阶。
青苔湿滑,脚底打滑,但我没退。往下走,一步,再一步。每踩下一阶,身后的台阶就自动闭合,青苔迅速覆盖,像地壳合拢伤口。
十级。
二十级。
我数着步子,耳朵捕捉着深处的声响。那机械运转声越来越清晰,不是钟表,不是电机,更像某种巨型齿轮在咬合,带着轻微的延迟,像是——在模仿心跳。
三十级。
空气变冷。
我摸了摸表盘,烫得吓人。但震动节奏没乱。
三十五级。
前方出现一道弧形门框,石质,表面刻着细密符号。我看不清,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文字,是代码。
四十级。
我停下。
不对。
我低头看脚。
鞋底沾着一点黑,是孢子残留。可这会儿,那黑点在动。
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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