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村里最有威望、年纪最长的三叔公,拄着拐杖,亲自上门了。
老人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他进了屋,眼神先是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紧闭的柜门上,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没坐下,也没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沉重:
“老裴家的,民子。”他咳嗽了两声,“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话,俺都听到了。俺活了大几十年,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顿了顿,拐杖重重杵了一下地面:“地底下埋的东西,尤其是年头久的,那都是有说法的!不是咱阳间人该碰的!龙?那是天上神仙坐骑,是江河湖海里王爷的化身!能让你从土里刨出来?压不住的!”
母亲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三叔公,您说得对,我们这就……”
“赶紧送走!”三叔公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要么,送回原处,磕头赔罪,好好供奉一番再埋回去!要么……找个更镇得住的地方,比如……送到山上的老庙遗址那儿去?让菩萨佛祖看着它!”
他看向裴民:“民子,别舍不得!有些财,它有命拿,没命花!听俺一句劝,赶紧处理了,不然……祸害的可不止你一家!”
老人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柜子一眼,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里面那尊不祥之物,然后摇摇头,叹着气走了。
送走三叔公,裴民靠着门框,浑身无力。连村里最见多识广的老人都这么说了。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邻里异样的目光、越传越邪乎的谣言、长辈的严厉告诫,还有家里持续不断的低气压和夜晚必将如期而至的折磨……这一切都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把他勒得快要窒息。
他再次打开柜门,看着那个被层层包裹的布团。恐惧依旧,但一股极其微弱的、被压抑到极点的叛逆火苗,却在心底闪烁了一下。
送走?怎么送?埋回去?如果它不愿意,夜里是不是叫得更凶?送到山上去?一路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而且,万一它在山上叫起来,惊动了整个山头……后果他不敢想。
上交?对,上交国家!这是唯一看似正规且能摆脱责任的途径了。国家总有懂行的人,有办法处理这种邪门事吧?
这个念头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决定,天一亮就去县里的文化馆反映情况。无论如何,必须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关于“裴家挖出怪东西,夜半鬼哭狼嚎”的谣言,传播的速度远比他的脚步快。已经有人将这件“奇闻异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写信告诉了在县里工作的亲戚。而这封信的内容,几经周转,即将以另一种方式,落入一个截然不同的机构手中。
夜幕,再次不可抗拒地降临。
裴民一家早早熄了灯,蜷缩在炕上,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恐惧比昨夜更甚,因为他们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并且清楚整个村子都在侧耳倾听。
黑暗和寂静如期而至。
然后,在那熟悉的时间点。
“嗡……唔……”
低沉的龙吟再次穿透柜门和包裹,幽幽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
与昨夜似乎又有些许不同。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更稳定了一些?少了些试探性的断续,多了一丝绵长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它已经适应了这种“发声”,并开始尝试表达更多。
裴民死死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那声音在他颅腔内共鸣。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声音,它开始带有某种模糊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古老的、冰冷的、纯粹的……存在感。它在宣告:我在这里。我醒了。
院外,隐约传来几声犬吠,远远近近,应和着这诡异的夜吟,更添几分阴森。
裴民在绝望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快亮吧!明天就去县里!必须把它送走!
而在村庄的寂静夜幕下,无数扇窗户后面,都有一双双竖起的耳朵,和一颗颗被恐惧与好奇攫住的心。裴家,成了这个北方村庄夜晚绝对的中心,一个被恐惧和流言包裹的、孤独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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