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又称太乙山、地肺山,自古便是仙家传说汇聚之所,洞天福地隐于其间。其脉起昆仑,尾衔嵩岳,横亘八百里,云海苍茫,峰峦叠翠,不知蕴藏着多少前古遗珍、修士洞府。
张玄三人所化遁光,自东海之滨一路疾驰,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抵达这片浩瀚山域的外围。为避免过于招摇,惊动可能潜修于此的旁门高人或是峨眉耳目,三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巅按落遁光。
举目四望,但见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奇花瑞草,修竹乔松,四时不谢,八节长春。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端的是“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虚壁清岑,日映岚光轻锁”。
“好一处仙家福地!”孙八爷深吸一口山中灵气,只觉浑身舒泰,啧啧赞叹,“这地方,怕是随便哪个山头底下,都埋着几坛子老酒吧?”他虽是玩笑,却也道出此山灵秀,孕育天材地宝绝非虚言。
墨桓神色凝重,目光扫过四周山势走向,手中不自觉地在虚空中勾勒着符文轨迹,沉声道:“山势磅礴,地脉错综复杂,灵气流转看似自然,实则暗合周天星斗、五行生克之理。寻常修士若无指引,在此山中寻找一处特定的崖壁,无异于大海捞针。”
张玄微微颔首,他负手而立,混沌神识如无形的水波,缓缓向四周弥漫开来。前世阅览《蜀山》的记忆碎片与此刻亲身感知的景象相互印证、补充。壶公崖的传说缥缈,只知其大致在终南山深处,一处形似壶嘴的幽僻峡谷之中,入口有两株千年古松并立,形同门户,且周遭有天然形成的奇门阵法遮掩,非有缘或神通广大者不能得见。
“壶公崖乃前古真仙壶公别府,其入口隐秘,自有阵法守护,非蛮力可破,亦非寻常推演可寻。”张玄开口,声音平静,“我等需得耐心,观山望气,察地脉之流转,感灵气之聚散。墨桓,你精研阵法,留意此地天然阵势的异常节点。八爷,你经验老道,多观察山形水势、草木异象。”
“是!”两人齐声应道。
当下,三人不再飞行,而是选择徒步深入这茫茫群山。张玄当先引路,凭借那冥冥中的一丝感应与远超同侪的神识,朝着记忆中大致的方向前行。墨桓紧随其后,双眸之中偶尔闪过灵光,不断分析着沿途所见的岩石排列、溪流走向乃至古树分布中蕴含的阵法至理。孙八爷则落在最后,一双火眼金睛四处打量,时而拨开草丛查看泥土,时而攀上巨石远眺,凭借其多年混迹山林的经验,寻找着任何可能与“壶”或“仙踪”相关的蛛丝马迹。
初时山路尚算平缓,越往里走,越是险峻。幽深的峡谷,湍急的涧流,遮天蔽日的古木,以及那无处不在、越来越浓郁的灵气与雾气,都让寻踪之路变得艰难。
行至一处三岔谷口,前方云雾骤然浓密起来,五步之外便难辨景物。空气中灵气流转也变得滞涩、混乱,仿佛陷入泥沼。
“老大,有点不对劲。”孙八爷停下脚步,抓了抓耳朵,警惕地望向四周,“这雾来得古怪,方才还晴空朗朗,转眼就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咱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他指着旁边一株形状奇特的歪脖子松树,“这棵树,我瞅见第三回了。”
墨桓早已停下推演,眉头紧锁:“此地天然形成了一座迷阵!并非人为布置,乃是因特殊的地脉结构,引动山间水汽与灵气,自然演化而成。阵法随气机流转而变化,无固定生门,寻常的破阵之法在此难以奏效。”
张玄神识探出,果然感觉如同陷入一团巨大的棉花之中,四面八方皆是混沌,方向感完全丧失。那雾气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灵觉。他尝试以混沌之气同化周遭灵气,却发现这天然迷阵与整个终南山的地脉隐隐相连,若强行以力破之,必然引起巨大的灵气波动,打草惊蛇。
“天然迷阵,借天地之势,确实麻烦。”张玄沉吟片刻,并未慌乱,“然既是因地脉而成,其核心必与地脉灵气流转的节点相关。墨桓,你与我一同感应地脉之气的变化。八爷,你注意倾听风吟水声,天然之阵,亦有其自然之‘声’。”
三人当即分工合作。张玄闭上双目,彻底放开神识,不再试图穿透迷雾,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细细感知着脚下大地深处,那如同人体经络般复杂而磅礴的地脉灵气流淌。墨桓也盘膝坐下,双手按地,以其对阵法的深刻理解,解析着地脉灵气中那些不自然的“扭结”与“漩涡”。
孙八爷则竖起耳朵,屏息凝神,不再依赖眼睛,而是纯粹依靠听觉与野兽般的直觉,捕捉着风中带来的细微声响——是涧水冲击岩石的泠泠之声?还是某种特定频率的、如同阵法运转的低沉嗡鸣?
时间一点点过去,迷雾依旧,但在三人的感知中,世界的另一幅图景正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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