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公崖的惊天动地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三道遁光并未径直东归,而是在终南山边缘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幽静山谷,按落云头。
谷中清泉潺潺,古木苍翠,灵气虽不及壶公崖鼎盛时,却也清净平和。张玄择一青石盘坐,心神沉静,并未急于参悟《玉虚宝笈》的具体法门,而是将神意沉浸于道书总纲之中,体味其中直指元气根源的玄妙。片刻后,他一缕神念锁定其中一门名为“玉虚玄鉴照影术”的溯源神通。
此法玄异,非关斗战,乃是藉玉清仙光之明澈,照见与自身因果牵连之过往痕迹,于纷繁天机中梳理脉络,尤擅追溯前缘遗泽、未竟之功。张玄心有所感,欲借此术映照自身道途前路,明晰在承接壶公崖因果之后,下一步机缘所在。
他依循法门,引动玉清仙光与自身混沌元神交融,于紫府内化生出一面清辉流转的虚影玄鉴。鉴中光影迷蒙,因果丝线缠绕。他默运玄功,将推演目标指向那冥冥中与自己道基有所补益的南方火行之地。
初始,鉴影混沌,唯见南方烈焰升腾,烟瘴弥漫,热毒之气隔空仿佛都能感知。随着神念持续灌注,玉清仙光不断洗炼鉴影,景象渐次清晰——千寻绝壑,热雾蒸腾,山崖赤红,寸草不生,周遭崇山峻岭,古林密布,毒虫猛兽潜伏……地名随之浮现:洛明尔峰,烟火崖!
然而,仅见其险恶环境尚不足以为凭。张玄定住心神,催动“玉虚玄鉴照影术”更进一步,溯源神通之力如同投入时光长河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更为深邃的因果画面逐渐显现。
景象变幻,溯至古老旧事。鉴影中清晰映出,昔年长白三仙一脉,其镇物九宫塔上曾有奇珍被左道妖人盗走。那妖人与三仙仇怨极深,自身兵解前,竟不惜将盗来的三件仙府奇珍,连同自身几件法宝,以妖网包裹,妖幡环绕,一并投入了这烟火崖火窟之内!只因妖法禁锢,奇珍未能立时飞返原主。
推演至此,张玄心神微震,明了此窟原是古仙人遗留的两大宝库之一(另一处在月儿岛),内藏诸多法宝灵丹,防备左道得去为祸。而长白三仙之师洪都真人早已算定前因,将九宫塔本身封禁于穿云顶下,由门下弟子守候。对于已坠火窟的失宝,因时机未至,且火窟环境极端险恶,外人万难进入,便暂由其保藏在内,静待缘法。
神通继续映照,画面转向约四百年前,宋末元初之际。两道带着侠烈之气的修士身影——崔南州、成全,为抗元大业筹措资粮,凭借过人胆识与修为,竟循着古老线索,找到了这处绝地,并成功深入火窟!玄鉴照影显示,他们此行目标明确,历经艰险,竟真寻回了那早年失落于火窟中的三件九宫塔奇珍!
然而,就在他们试图更进一步,图谋火窟深层,那被古仙人禁法保护,内藏《道书副册》以及大量灵丹、其他藏珍的第三层宝库时,触动了核心禁制,引动了地肺深处积郁千年、恐怖无比的“五火同潮”!地心毒火、太阳真火、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五火交织喷发,烈焰毒瘴瞬间充斥窟内。万幸二人见机极快,凭借刚得手的九宫奇珍,强行封禁了火窟主要出口,暂时遏制了毁灭性的爆发,方才携着已得的三宝侥幸脱身。
功败垂成!那部至关重要的《道书副册》,连同火窟深处珍藏的许多灵药、异宝,便永远留在了那被临时封印、却因禁制受损而时刻酝酿着更大爆发的绝险之地。
影像至此缓缓消散,“玉虚玄鉴照影术”的负荷也让张玄额角微现汗迹,但他眼中混沌之色流转,已将此行前因后果、关窍险阻尽数梳理明晰。
他缓缓睁开双眼,长身而起,将墨桓与孙八爷召至身边。
“道友,八爷,我等下一目标,已明晰。”张玄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滇缅交界,洛明尔峰,烟火崖。”
他随即简要说明:“此乃古仙遗宝之地,亦是昔年长白三仙一脉九宫塔失宝坠落之处。四百年前,义士崔南州、成全二人,为苍生大业冒死入内,成功取回了失落的三件九宫奇珍,却在图谋深层藏珍时引动‘五火同潮’,不得已封火而退。”
他着重强调火窟之险:“此地绝非善地。上有热毒雾瘴,飞虫苦雨,下有地火精英汇聚,毒焰惊人。那火口吸力巨大,纯青浓烟触之即化劫灰。尤以那‘五火同潮’之威,堪比天劫,更别说深层火眼禁制重重,据玄鉴所示及前人经验,非特定时机与至宝护身,入内必死。前人取宝为苍生,封火亦为苍生。四百年后,此缘当由我续,取其《道书副册》与余下灵药藏珍。”
墨桓闻言,神色无比凝重:“五火同潮,地脉毒焰……此非寻常阵法能制,需以玄门真水、厚土之宝布下复合大阵,层层疏导隔绝,或可勉强抵御片刻。那地火毒瘴更是无孔不入,辟火清瘴乃第一要务。”
孙八爷咂咂嘴:“好家伙,听着就烫屁股!不过老大你既然定了,刀山火海俺老孙也跟你闯了!护法的事交给我,绝不让那些蛮荒里的毒虫怪物或者不开眼的家伙打扰你们!”
见二人意志坚定,张玄当即分工:“如此甚好。入内后,我主核心,应对禁制火眼,收取道书藏珍;墨桓道友于外围及关键节点布设‘玄冥真水阵’与‘后土封元阵’,压制火势,隔绝毒瘴,稳固空间;八爷负责外围警戒,清理可能的干扰。”
“明白!”二人齐声应诺。
计议已定,不再停留。三道遁光再起,离谷破空,不再向东,而是折向西南,直指那遥远、凶险与机遇并存的滇缅交界之地。
遁光迅疾,山川地貌渐变,空气愈发湿热粘稠。远方天际,已隐隐染上一抹诡异的赤红,如同烙铁,映得云霞都仿佛在燃烧扭曲。那是洛明尔峰烟火崖终年不散的火气毒瘴所形成的异象,无声地宣告着前方的极致危机与沉睡数百年的仙府遗珍。
张玄立于遁光之首,衣袍在高速飞遁中猎猎作响,目光却穿透虚空,牢牢锁定那赤红之地,肃然低语,声虽轻却坚如磐石:
“前人取宝为苍生,封火亦为苍生。四百年后,此缘当由我续。”
新的征程,亦是承负前人遗志的因果之路,自此开启。而那烟火崖深处被封印了四百年的烈焰与秘宝,正静候着能破解死局、承接其因果的应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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