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那场荒唐闹剧的余波,似一缕浊烟,尚未在工作室里完全散尽。明元却已熟门熟路地翻出陈师傅珍藏的茶叶,烫杯、置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方才那场滑稽戏码从未发生。清冽的茶香渐渐驱散了空气中那丝令人不快的残留。
他将一盏澄澈的茶汤推到陈师傅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倚在窗边。脸上惯有的戏谑与不羁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沉郁。他沉默地吹着杯中热气,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看向陈师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式与低沉:
“陈老哥,这次登门,实是有事相求,想请你搭把手。”
陈师傅接过茶,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温润,并未催促,只是用那双仿佛能容纳万事的平静眼眸看着他,静待下文。
明元叹了口气,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揉着眉心,透出几分烦躁与无力:“是我一个发小,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他家的孩子……丢了。刚满八岁,已经三天了,音讯全无。报警,悬赏,能动用的世俗关系都动了,像是石沉大海,连个涟漪都没有。”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流露出修行者遇到超出掌控之事时的困惑:“最蹊跷的是,我亲自起了三卦,用的是最熟练的六爻,但卦象一片混沌,如坠五里雾中,吉凶难辨,甚至前后矛盾。老哥你是知道的,我这手六爻虽不敢妄称铁口直断,但寻常事体极少失准,更别说出现这种完全无法解读的乱象。感觉……像是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刻意遮蔽了天机,或者,这孩子失踪本身,就牵扯到了某种……超出寻常生死范畴的东西。”
陈师傅闻言,眼神微凝,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卦金带了吗?”他问了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
明元先是一怔,随即了然——这是规矩,问卜求占,需有“代价”以示诚敬,亦是一种能量交换,避免占卜者过度沾染因果,承负不起。他立刻从内袋钱夹里取出三枚未曾流通过的崭新硬币,恭敬地置于陈师傅面前的桌面。“带了,干净的。”
陈师傅微微颔首,并未去动那三枚现代硬币,而是转身从身后博古架一个不起眼的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用深色绸布缝制、边缘已摩挲得发亮的小袋,倒出三枚油光温润、边缘有着自然磨损的乾隆通宝。古钱落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沉稳的轻响。他将这三枚承载了岁月与无数念力的铜钱推到明元面前。
“既是你心中至念,便由你亲手摇卦。”陈师傅声音平和,“门内人,心念至诚即可,无需多言。”
明元神色一肃,心知这是陈师傅对他的信任,也是让他自身的气机与所问之事更紧密相连。他起身,至一旁净手,擦干后重回桌前,凝神静气,将三枚古铜钱合于掌心,闭目默祷片刻,方睁开眼,眼神已是一片清明坚定。他依古法,郑重其事地摇动六次,每一次铜钱与掌心的碰撞都仿佛敲在寂静的空气里,随后将每次所得的爻象清晰记录在宣纸上。
卦成,展现在纸上的,是“泽火革”之卦,动初爻,变卦为“泽山咸”。
明元将记录着卦象的纸轻轻推到陈师傅面前。陈师傅垂眸,目光如刻刀般落在那些爻象之上,手指在纸面虚划,仿佛在触摸无形的脉络与轨迹。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如同在解读一部由天地书写的密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平直的眉头渐渐蹙起,那不是疑惑,而是一种确认了某种沉重真相后的沉郁。
良久,他轻轻将那张宣纸推开,抬起头,看向明元,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用再寻找了。”
明元心头猛地一沉,虽早有最坏的预感,但听闻陈师傅亲口说出,仍觉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瞬间通达四肢百骸。“陈老哥,你的意思是……?”
“卦象显示,‘革’者,变革,陨落,有颠覆之象;变卦‘咸’,虽主感应,然此处结合‘革’卦初爻动,爻辞‘巩用黄牛之革’,乃是束缚至死,难以挣脱之兆。且卦中官鬼爻暗动,隐于兑泽之下,兑为泽,主阴私、暗害、隐匿,非是寻常意外走失。”陈师傅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却字字如锤,敲在明元心上,“孩子已不在阳世。徒劳奔波,只会让生者沉溺于虚妄希望,更加痛苦。”
工作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的车马人声都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在心头。
明元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决绝:“老哥,我明元为人,重的是一个‘情’字和一个‘理’字。这孩子是我看着从襁褓里长大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活要见人,死……我也得知道他究竟遭了什么罪,魂归何处,被何人所害!否则,我于心难安,我那位朋友一家,也必将永堕疑云,永无宁日!”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直视陈师傅,提出了一个大胆且极其凶险的请求:“我想……亲自走一趟阴间,去问个明白!但这条路,九死一生,凶险莫测,我需要一位修为高深、心念如磐石之人,为我护持法坛,定住阴阳枢纽,保我魂魄不离肉身,灵台不迷不昧。陈老哥,这茫茫人世,我能想到且有资格担此重任、让我全然信任的,唯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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