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的诵经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富有深意的一顿。他目光转向岸边早已面无人色的晴晴父母,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对他说话吧。说出你们埋藏心底多年的悔恨,无法磨灭的思念,以及……最后的祝福。告诉他,你们爱他,对不起他,真心希望他放下这痛苦的羁绊,去往他本该去的安宁之地。 这份债,必须由你们亲自,用心声来偿还。”
早已濒临崩溃的晴晴父母,闻言再也抑制不住。两人“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岸边泥土上,对着那潭吞噬了他们骨肉也吞噬了他们良知的深水,泣不成声,撕心裂肺地呼喊起来:
“孩子!我的儿啊!是爸妈对不起你!是爸妈混蛋!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啊!”
“我们想你啊!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心里跟刀绞一样!我们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
“你走吧,好孩子,别惦记了,别再缠着妹妹了……都是爸妈造的孽,所有的报应都该我们担着……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你去个好人家,投胎去吧,好好活下去……”
他们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用力捶打着地面,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早已发酵成剧毒的愧疚、痛苦、绝望和那份迟来却汹涌的父爱母爱,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倾泻而出,献祭给水下的亡魂。
也就在他们真情彻底流露、痛彻心扉忏悔的时刻,青月清晰地感知到,水中的那股怨念,如同遇到了真正温暖的阳光,开始迅速地消融、软化、瓦解。那刺骨的冰冷和无边的委屈,渐渐被一种终于得到至亲回应、被“看见”、被“承认”的巨大释然与平和所取代。
陈师傅适时地再次开口,口中的诵经声由之前的安抚引导,转为一种更加空灵、悠远、仿佛来自天际的送别之音。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却精纯无比的清辉,凌空轻轻点向布上那碗清澈的泉水。碗中水面无风自动,泛起圈圈柔和的涟漪,中心处仿佛微微凹陷,连通了某个无形而神秘的通道,指引着魂灵归去之路。
池塘上空,毫无征兆地刮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沁人凉意的旋风,它温柔地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水面之上轻盈地打了个旋,仿佛最后的告别舞步,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几乎就在旋风散去的同一瞬间,青月感觉到,那股如同附骨之蛆般一直缠绕在晴晴身上、让她日夜不安的阴冷气息,彻底地、干净地消失了。而怀中的晴晴,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直紧蹙着的小眉头完全舒展开来,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歪倒在青月怀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沉睡去,呼吸变得无比平稳、绵长,小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池塘边,只剩下晴晴父母劫后余生般、却依旧充满无尽悔恨的压抑哭声,以及风吹过枯草的、沙沙的、如同叹息的低语。
陈师傅缓缓收回手,诵经声停止。他看了一眼在青月怀中安睡的晴晴,目光转向那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夫妻,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抚慰与警示:“他已听见,已释然,已离去。往后岁月,善待晴晴,亦需善待你们自身。这份刻骨的愧疚,需用余生的正直言行来慢慢化解,而非沉溺其中,徒增新的业障。”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归去后,可为那苦命的孩子立一个简单的往生牌位,不必奢华,时常以清净心、忏悔心念之,助他早登福地,也算全了你们这场父子母子的缘分。”
夫妻二人泪流满面,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抱起沉睡的晴晴,一步三回头,步履蹒跚地离去,背影充满了悲凉与救赎后的复杂。
明元站在原地,遥望着陈师傅走在前面那平静如常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那撮精心打理过的小胡子。这一次,指间再没有任何符箓的光芒,眼中也寻不见半分往日的得意,只剩下如同这潭被涤荡过的池水般,深沉而清澈的思索。
回去的路上,楚斐好奇地问:“那水里的……那个‘小弟弟’,是不是已经走了?”
青月声音有些哽咽:“嗯,他走了……去找一个,很爱很爱他的新家了。”
楚斐突然一边敲着方向盘一边生气地说:“你说我来干什么?我来了,我也什么都看不见,我还非想跟你们来来来来,你们也不给我讲讲,我就看陈师傅一抬手,青月抱着小孩哭,然后他父母哭,酷酷磕头酷酷哭,我看着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青月刚想张口,就听楚斐又叭叭说着“你们说人家做个法事又摆坛又摆供,又摆这又摆那,你们怎么什么都不摆?不但不摆,而且人家敲锣打鼓的,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上来了?这个做这个,那个做那个,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然后你们就成功了,就结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谁到底能不能能给我讲讲,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又累又好笑,一脸无语的看着楚斐,眼神一交汇,大喊一声: “你住嘴!专心开车!”……
水浊含冤久,经声涤沉疴。
至情化戾气,善意续灵河。
前缘今已了,各归其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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