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紧绷而有序的节奏中流淌。羊角堡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枯草,虽然依旧孱弱,却顽强地舒展着叶片,努力从贫瘠的土地里汲取养分。校场上的呼喝声,砍伐木材的斧凿声,妇孺照料菜园的细语声,交织成一曲并不悦耳却充满生机的生存交响。
然而,明末边镇的底色,从来不只是热血与汗水,更深藏着无处不在的倾轧与算计。阳光下的生机之下,总有阴影在悄然蠕动。
这一日,王五从邻堡换粮回来,脸色却不像往日那般带着些许轻松,反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径直找到正在督促士卒练习小队协同防御的林天,将他拉到一旁僻静处。
“林兄弟,出事了。”王五压低了声音,胸腔里压抑着怒火,“咱们送去的那车柴火,被李麻子那杀才克扣了分量,换回的粮食,足足少了三成!”
林天正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着简单的阵型变换示意图,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回事?上次之后,不是已经按足量交换了吗?”
“呸!”王五啐了一口,恨恨道,“说是咱们的柴火不干,里面掺了湿柴,不压秤,硬是压了价!我他娘的亲自盯着捆的柴,都是晾晒好的,哪来的湿柴?分明是那姓李的眼红咱们这生意做起来了,想卡咱们的脖子,硬生生要分走一块肥肉!我争辩了几句,他竟阴阳怪气地说,若是不服,以后这生意就别做了!妈的,这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
林天沉默地将手中的树枝插在沙地上。李麻子……他记得那个三角眼、面色焦黄、总带着几分油滑奸诈的管仓小旗。上次的敲打,看来并未让他真正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用了更下作的手段。这就是明末基层的现状,贪腐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他们这些边卒在前方流血砍柴,这些蛀虫却在后方轻轻动动嘴皮,就想夺走他们活命的口粮。
“我们送的柴火,绝不会湿。”林天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蕴藏的冷意,“他这是看准了我们急需粮食,不敢彻底撕破脸皮。”
“肯定是!”王五咬牙切齿,“这帮喝兵血的东西,打鞑子缩卵,捞油水倒是一个顶仨!林兄弟,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真就任他拿捏?”如今林天已是代管队官,更是大伙的主心骨,王五下意识地向他问计。
林天目光扫过校场上那些挥汗如雨、期待着晚间那碗稠粥的士卒,又看了看远处菜地里那些小心翼翼的身影。这点粮食,关乎的是整个堡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和士气。
“下次再去,我跟你一起去。”林天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几天后,又一批柴火捆扎结实,装上了那几辆简陋却实用的拖车。林天点了王五,以及另外两名在操练中表现最为悍勇、眼神锐利的士卒张犟牛和李大斧,亲自押车前往邻堡。
邻堡规模稍大,墙垣却同样显露出破败之相。守门的兵丁懒洋洋的,看到林天一行人,尤其是他们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溃兵的精悍之气,倒是稍微挺直了腰板,盘问两句便放行了。
管仓的李麻子正翘着腿坐在仓房门口的破椅子上晒太阳,眯着眼打量着手下仓丁清点一堆霉味冲天的旧麻袋。看到林天亲自来了,他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戒备,随即脸上堆起那套熟练的虚伪笑容,站起身迎了上来。
“哎呦,这不是林队官吗?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他拱手打着哈哈,眼神却像刷子一样在林天和他身后两名如同门神般的士卒身上扫过。
林天拱手还礼,脸上也带着一丝看不出深浅的淡笑:“李大哥说笑了,什么队官,不过是替总旗大人跑跑腿,混口饭吃罢了。今日送柴火过来,还得劳烦李大哥公秤公量。”他话说得客气,目光却径直看向那车柴火。
李麻子嘿嘿一笑,走到车旁,随手抽出几根柴火,装模作样地掂量了几下,又用手指甲掐了掐柴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啧啧连声:“林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你看你这柴……看着是干,可这芯子里,怕是还潮着哩!这要是烧起来,光冒烟不起火,可是要误事的!这价钱嘛……怕是得再议议……”他说着,那双眼睛又习惯性地眯起,手指看似无意识地相互搓了搓。
又是这套说辞,加上这明目张胆索要好处的动作。
林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直视着李麻子:“李大哥,弟兄们砍这些柴,是在鞑子游骑眼皮底下,用命换来的。每一根柴,都关系着堡里几十号人能不能吃上下一顿饭,关系着下次鞑子来时,我们有没有力气拿起刀枪守土保家。”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周围所有人的耳膜上:“分量多少,一斤一两,都得清清楚楚。这不仅是柴火,更是弟兄们的命。若是李大哥觉得这里的规矩变了,这生意,我们羊角堡不做也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明末:从边军小卒开始请大家收藏:(m.2yq.org)明末:从边军小卒开始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