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铁山堡内外却无人能够安眠。昨日那场惨烈至极的攻防战,尤其是林天亲率敢死队出城反击、焚毁敌军器械的壮举,虽然暂时打退了流寇的进攻,但留下的创伤和疲惫,却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身心。
堡墙上下,弥漫着混合了血腥、焦臭、硝烟和草药味的复杂气息,令人作呕。士兵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垛口后、墙根下,许多人连卸甲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穿着染血的戎装,沉沉睡去,或是目光空洞地望着依旧有零星火光的城外。伤兵营早已不堪重负,连廊檐下都躺满了人,老医官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只能靠手势和眼神指挥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学徒和帮忙的妇孺进行救治。呻吟声、梦呓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抑哭泣,构成了这劫后余生之夜的背景音。
林天几乎没有合眼。他巡视着每一段城墙,查看防御工事的破损情况,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守城物资。箭矢几乎告罄,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火油更是用一滴少一滴。更严重的是兵员的损失,初步清点,阵亡和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士兵已超过八百人,几乎占到了战兵总数的两成。活下来的人也大多带伤,体力精力透支严重。
王五拖着一条伤腿,跟在林天身后,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将军,弟兄们……快到极限了。箭没了,石头也快扔完了,下次贼兵再来,恐怕……只能靠肉搏了。”
林天停下脚步,望着城外那片死寂中蕴藏着无限杀机的黑暗,缓缓道:“肉搏,也要拼杀下去。告诉弟兄们,我们每多守一刻,贼寇的粮草就多消耗一刻,他们的士气就多低落一分。杨国柱可以作壁上观,朝廷可以反应迟缓,但我们自己,不能先垮了。”
他转身,看着王五布满血丝的眼睛:“组织还能动的人,连夜加固工事。把堡内能拆的房屋、能用的门板木料,全部运上城墙!没有箭,就把竹子削尖,把木棍烧硬!没有石头,就把泥土装袋!告诉匠作营,停止一切其他活计,全力打造简易枪头、修理破损刀剑!”
“是!”王五从林天的话语中感受到一股不屈的意志,精神微微一振,领命而去。
林天又找到孔文清。这位老夫子同样一夜未眠,正带着几个文书在昏暗的油灯下,统计着伤亡名单和物资消耗,脸色苍白得吓人。
“孔先生,伤亡抚恤的名单要尽快核实。阵亡弟兄的遗物,妥善保管,若有家人下落,战后务必送达。”林天的声音低沉,“另外,堡内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孔文清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军,若按目前消耗,粮食尚可支撑半月,但药材……尤其是金疮药和解毒散,已经见底了。伤兵太多,消耗太大。”
林天沉默片刻:“粮食要节约,从今日起,战兵口粮减一成,辅兵和妇孺再减一成。药材……我再想办法。”他知道,这“想办法”三字何等苍白,但在绝境中,必须给所有人一个希望。
他最后去看了伤兵营。那里的景象最为凄惨。断肢的士兵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重伤者在高烧中胡言乱语,轻伤员则默默地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林天在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年轻士兵床边停下,那士兵认得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林天按住他,看了看那被麻布紧紧包裹、仍渗着血水的断肢处,喉咙有些发堵。他记得这个士兵,叫李三娃,是上次募兵时主动报名的新兵,家里还有个老娘。
“将军……俺……俺以后还能不能……”李三娃声音微弱,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和巨大的恐惧。
林天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斩钉截铁地说:“能!只要活着,就能!黑山卫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弟兄!好好养伤,堡子还需要你们来守!”
他的话在伤兵营里传开,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些浴血奋战的汉子心中,主将的承诺,比任何空洞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与此同时,流寇大营也并不平静。张献忠的帅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连续两日的猛攻,伤亡远超预期,却未能拿下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堡垒,这让他颜面扫地,怒火中烧。帐下头目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触了霉头。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张献忠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水肉食洒了一地,“几万人打不下一个土围子!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八大王息怒。”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师爷模样的老者小心翼翼地道,“这铁山堡守将林天,确非易与之辈。堡坚器利,士卒用命。强攻恐非上策,徒耗兵力。不若……改变策略?”
“什么策略?难道让老子灰溜溜地退兵不成?”张献忠瞪着眼。
“非也。”师爷捋着胡须,“可围而不攻,断其粮道,耗其粮草。同时,遣人挖掘地道,或可直通堡内。再者,大名府杨国柱与这林天似有嫌隙,或可派人联络,许以好处,令其按兵不动,甚至……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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