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出兵时间知道吗?”
老周追问,眼神锐利起来。
“从粮草调拨的时限和最后入库日期反推,最早明年正月末,最迟二月仲春,必定动身。”言罢,于泽诚突然想起什么,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又补充道,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未经证实,多尔衮可能要亲自出征。”
“什么?!”
饶是以老周的镇定,握着笔的手也不由得猛地一抖,墨点滴落在纸条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这消息可靠吗?”
“哈尔哈昨日堂议时,‘无意中’在我面前透露的。”
于泽诚冷笑一声,“我觉得,这八成又是一次试探,就看我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老周将记录好的纸条小心折好,塞入一个细竹管内,藏入袖中:“这条很重要,我们会想办法核实。你自己万事小心,下次接头,时间照旧。”
离开“墨香斋”时,于泽诚感觉自己的脚步是虚浮的,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云朵里,又像是陷在泥沼中。
雪花依旧无声飘落,落在他肩头,鬓角,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回到户部衙门,还没进值房,就看见哈尔哈正背着手站在他公案旁,似乎在翻看他上午整理好的部分文书。
“于文书,这半晌午的,去哪了?”哈尔哈头也没抬,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拉家常。
于泽诚心中一紧,面上却迅速堆起笑,举起手中刚买的宣纸和墨锭:
“回大人,衙门的墨锭质量实在…不堪用,毛笔也秃得厉害,怕污了呈给王爷的文书,只好出去另买了一些。”
哈尔哈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笔墨扫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淡淡道:“以后这些跑腿的杂事,交给下面的胥吏去做便是。你专心把粮册整理好,王爷那边催得紧,误了时辰,你我都不好交代。”
“嗻,卑职明白。”于泽诚躬身应道。
待哈尔哈踱着步子离开,于泽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满桌堆积如山的文书、账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赶紧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才勉强压下去。
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河北、河南、山西等地百姓勒紧裤腰带缴纳的“辽饷”,是无数民夫在风雪中艰难转运的血汗。
清廷为了这场征朝之战,在北方加征了数不清的苛捐杂税,不知多少人家因此卖儿鬻女,家破人亡。
而他自己,却坐在这架庞大而残酷的战争机器核心,帮着他们清点、核算这些沾满血泪的“战利品”。
这是一种何等的煎熬与讽刺。
——
傍晚散值,天色已彻底暗下,雪却小了些,变成了细碎的雪沫。
于泽诚刻意磨蹭到最后,才收拾东西离开。空旷的户部衙门回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昏暗的灯笼光晕下,显得格外清晰、寂寥。
走着走着,他耳廓微动,似乎听到身后极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脚踩在松软积雪上的“嘎吱”声。他猛地回头,身后长廊空无一人,只有穿堂风吹动着未关严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人?
他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在即将走出衙门侧门,拐入旁边小巷的刹那,借着墙角积雪反射的微光,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对面街角的阴影里极快地一闪而逝。
不是错觉!
这一瞬间,于泽诚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凝视。
他明白,自己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缘的盲人,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下一步,可能就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提心吊胆,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回到位于南城一条普通胡同的租住处。
他先在门外静静站了片刻,倾听里面的动静,又仔细检查了门楣上他离开时故意夹着的一根细小头发丝,确认完好无损,这才敢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屋内冰冷,如同冰窖。
他反手插上门闩,又用木棍顶住,这才点燃了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摆放着几份他借口带回住处“加班”处理的文书。其中一份,是关于近期漕粮运输路线临时改道的命令副本。
“果然……要动手了吗。”于泽诚拿起那份文书,指尖冰凉。
清廷这是打算在发动前,悄然切断通往江南方向的主要漕运线路,既是保障自身后勤畅通,也可能有迷惑南朝(南明)的意图。
这个情报,必须尽快送出去。
他不敢耽搁,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里面是特制的密写药水。
又拿出一本表面看来被翻看得起了毛边的《论语》,翻到中间某一页的空白处,用细毫蘸取无色药水,将今日获取的多尔衮可能亲征、天津水师集结规模、以及漕粮改道的最新情况,一一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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