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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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他又回到了济南老家。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春天开满白花,香得能飘出半条街。母亲在厨房里做饭,锅里炖着肉,香气扑鼻。父亲坐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烟袋,正和隔壁的王叔下棋……
“吃饭了。”
声音把他从梦里拉回来。于泽诚睁开眼,船舱里已经暗了,只有一盏油灯在角落里亮着,豆大的火苗一跳一跳。
刘老大端着个木托盘进来,上面是一大碗粥,两个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将就吃点。”刘老大把托盘放在他面前,“船上条件差,比不了岸上。”
于泽诚端起粥碗。粥是糙米熬的,稀,但热乎。喝一口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
“刘老大跑船多少年了?”他问。
“二十年喽。”刘老大在对面蹲下,掏出烟袋点上,“十四岁就上船,跟着我爹跑漕运。后来漕运停了,就跑货运,南来北往的,哪儿都去过。”
“辛苦。”
“嗨,讨生活嘛,谁不辛苦。”刘老大吐出一口烟,“倒是你们……”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于泽诚也没接话,低头喝粥。
船舱里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船行水上的哗哗声。
“于兄弟。”刘老大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干什么的,但老周交代的事,我懂。这一路你放心,只要我刘老大还有一口气,就一定把你平安送到。”
于泽诚抬起头。油灯光下,刘老大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但那双眼睛很亮,很真诚。
“多谢。”他说。
“该我们谢你才对。”刘老大叹了口气,“没有你们这些在前头拼命的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这世道……太乱了。”
于泽诚没说话,只是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
粥很烫,烫得他眼眶发热。
——。
船行一夜。
于泽诚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能听到船工们压低的交谈声、脚步声,还有桨橹划水的声音。
有时船会靠岸,是过闸或者补给,但刘老大从来不让他出去,吃食饮水都是送进舱里。
腊月十九,午后。
船速慢了下来,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于泽诚从舱门缝往外看,看到码头了。码头比通州的小,但也很热闹,岸上屋舍连绵,能看到店铺的招牌。
德州到了。
船刚靠稳,刘老大就钻进船舱:“于兄弟,到了。码头上有人接你,穿蓝布棉袍,戴毡帽,手里拿根烟袋。”
于泽诚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个随身的小包袱。他跟着刘老大出了船舱,跳上岸。
码头人很多,挤挤挨挨。空气里有鱼腥味、汗味,还有刚出炉的烧饼香。
于泽诚在人群里寻找。很快,他看到了那个人——蓝布棉袍,半旧的毡帽,手里果然拿着根长烟袋,正站在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前,像是在等什么。
他走过去。
那人转过头。一张方脸,浓眉,眼角有很深的鱼尾纹。正是他当年的上司,如今山东夜不收的千户,姓陈,单名一个岳字。
四目相对。
陈岳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右臂停留片刻,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了。”就三个字,声音有些哑。
于泽诚喉头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挤出一句:“幸不辱命。”
陈岳点点头,眼圈有点红,但很快掩饰过去:“走,车在那边。”
两人穿过码头,在街角停着一辆青篷马车。车夫是个年轻人,见他们过来,跳下车掀开车帘。
上了车,陈岳才又开口:“伤怎么样?”
“皮肉伤,养养就好。”
“情报已经加急送往南京了。”陈岳压低声音,“周军长亲口下令,要给你记头功。”
头功吗。于泽诚心里没什么波澜。
功不功劳的,他早不在乎了。
在户部潜伏这一年,他见过太多人为了功名利禄勾心斗角,也见过太多人为了这些虚名丢了性命。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好好睡一觉。睡一个踏踏实实的觉,不用半夜惊醒,不用时刻提防,不用想着明天该怎么活下去。
“家里都好吧?”他问。
“好,都好。”陈岳说,“你娘身子骨硬朗,就是总念叨你。你爹还是老样子,天天去茶馆听书。你弟弟上个月成了亲,媳妇是邻村的,人勤快。”
于泽诚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马车出了德州城,上了官道。路平坦了,车也快起来。
窗外是熟悉的齐鲁大地,冬天的原野空旷苍茫,远山如黛,天高云淡。
于泽诚靠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熟悉的家乡。
一年了,终于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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