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房的烛火忽明忽暗,将苏镜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株在风里绷直的芦苇。她指尖捏着根银针,针尖悬在一缕灰黑色麻线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这缕麻线是从老王头尸体旁的针线筐里找到的,和人皮灯笼上的缝合线如出一辙,只是更细些,捻得更紧实。烛光下,麻线表面泛着层极淡的蜡光,凑近了闻,铁器的腥气混着封蜡的味道钻进鼻腔——这是甲胄坊特有的“浸蜡工艺”,用来让麻线防水耐腐,寻常百姓家绝不会用。
“姑娘,这线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王伯端着碗热茶进来,见她对着麻线出神半个时辰,忍不住凑过来,“不就是缝补衣裳的麻线吗?”
苏镜没抬头,手腕微转,银针轻巧地将麻线剖成三股:“王伯您看,这线是‘三股拧结’,中间还夹着根铜丝。”她用针尖挑起那截细如发丝的铜丝,烛光下泛着冷光,“寻常麻线哪会这么做?这是军用甲胄的衬里工艺,为的是耐刀砍、抗磨损,就算外层麻线磨断,铜丝还能连着甲片不崩裂。”
王伯眯着眼瞅了半天,终于在麻线断口处瞧见那截发亮的铜丝,咂舌道:“乖乖!这得费多少功夫?甲胄坊真是下了血本。”
“不是下本钱,是军规逼着他们这么做。”苏镜将麻线小心收进瓷瓶,翻出甲胄坊的卷宗,指着泛黄纸页上的字迹,“您看这里写的——‘军用甲胄需经水浸、火烤、刀砍三重检验,衬里麻线不得崩裂’。这种夹铜丝的麻线,就是为了过这三关。”她指尖在“军用”二字上重重一点,“所以能用这种线的,绝不是普通工匠。”
王伯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军营里的人?”
“至少是能接触到军用物资的人。”苏镜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卷宗,“刘安、李侍郎、老王头,三个死者都和这种麻线有关,这绝不是巧合。”
话音刚落,帘子被人掀开,萧玦带着一身晨露走进来,手里扬着本名册:“甲胄坊近十年的工匠名册调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多谢王爷。”苏镜接过名册,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停住,拿起纸笔快速画下几个针脚,“您看这种缝合方式,针脚间距都是三分,每五针打个结,和普通锁边缝不一样,倒像是在缝补盔甲。”
萧玦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眉头渐渐皱起:“这针法……本王在北境军营见过。”他走到墙边取下一幅盔甲图,指着护心镜边缘的内衬,“当年伤兵的盔甲都是这么缝补的,说是能减少摩擦,防止伤口恶化。”
苏镜凑近一看,图上的针脚果然和她画的分毫不差!心跳骤然加速:“这么说,凶手不仅能拿到军用麻线,还懂军中的缝补技法?”
“不止。”萧玦的指尖轻点图纸,“这种技法是三年前才在军中推广的,由兵部专门培训的缝补兵负责,知道的人不多,更别说练得这么熟了。”
三年前。
这个时间点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苏镜心口。沈家旧案正好是三年前,李广也是在那之后升任的兵部尚书。难道这一切都和沈家的冤案有关?
“王爷,能查到当年培训缝补兵的名单吗?”她的声音微微发紧。
萧玦点点头:“已经让人去查了。”他看着苏镜眼中的急切,忽然问道,“你好像对三年前的事很在意?”
苏镜的心猛地一跳,连忙低头整理卷宗:“只是觉得时间巧合,没别的意思。”她不敢看萧玦的眼睛,怕那深邃的目光看穿她的伪装。
萧玦没再追问,拿起那瓶麻线:“这种麻线管控极严,除了甲胄坊和军营,只有兵部仓库有存货。本王怀疑有人从仓库偷了线,再让懂技法的人制作人皮灯笼。”
“那我们去查仓库的领用记录!”苏镜抬头,眼中闪着亮光。
“已经派人去了。”萧玦笑了笑,“不过本王猜,李广早把记录改干净了。我们得另想办法。”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今天上午兵部会派人来‘协助’查案,你小心应付。”
苏镜立刻明白了——这是李广要派人监视他们。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就踏进了昭镜司,自称兵部员外郎周显,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透着傲慢:“萧王爷,苏文书,李尚书听说案子有进展,特意让下官来看看。”
“周大人客气了。”萧玦靠在椅背上把玩着玉佩,语气漫不经心,“我们查到麻线来自甲胄坊,凶手也抓到了,供词指向李尚书。不知道周大人能帮什么?”
周显的脸僵了一下,强装镇定:“萧王爷说笑了,李尚书一心为国,怎会和凶案有关?定是凶手屈打成招。”他转向苏镜,“苏文书说麻线是军用的?会不会是弄错了?普通麻线也能做出这种效果。”
苏镜冷笑一声,拿出那瓶麻线:“周大人不妨自己看,这线里夹着铜丝,是甲胄坊特制的军用物资,编号都在这儿呢。”她指着麻线末端的小标签,上面刻着极小的“甲字三号”,“普通麻线可没这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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