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魏礼在椅背上蜷缩着,像一根马上燃尽的灯芯。
他惨然笑了起来,笑声喑哑,眼里却是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呵呵……呵……”他笑着,咳嗽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孤魂野鬼……你居然拿我的命来威胁我?真可笑。”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的脸,“你们的末日……是二五年开始的。而我的末日,早在二十七年前就降临了。”
“这条命……你想要,随时拿走。”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红光几乎灼到烟蒂。
“另外我告诉你!”
他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劲来,强撑着身子直挺挺地站起,叼着烟的手用力点向张劲,抖落满桌的烟灰,“我没杀错!你大伯就是该死!我杀了他,我还给他剁碎了!就用菜刀,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怎么被片成肉沫的!最后再一刀割开喉咙!”
他嘶吼着,唾沫和烟灰一起喷溅出来。
“王八蛋!畜生!你才是畜生!”
张劲彻底疯了,抓起桌上仅剩的一个空啤酒瓶,就要朝着魏礼花白的头颅狠狠砸下!
“张劲!不要!”
小灵尖叫着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粗壮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拖拽,“别动手!求你了!”
“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张劲的怒吼震得人耳膜生疼,充满了无处发泄的仇恨,“那孩子呢?!他才十二岁!他老婆呢?!她们做错了什么?!你还是人吗?!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
魏礼扶着桌面,眼睛盯着张劲疯狂的脸,每个字都像是钉子般狠狠砸下。
“那年冬天……你知道...有多冷吗?”
他眯起眼睛,仿佛陷入了那场无止境的酷寒,朝着张劲的方向凑近了些,“我提着大包小包的廉价烟酒,到了他家门口,结果发现狗盆子里吃的都是牛肉。而我们这些下岗的人,低三下四求他把安置费结了,让我们家人安稳过完这个冬天,他居然和我说没钱.....”
“你知道我的安置费是多少吗?”
魏礼伸出几根枯瘦的手指,在张劲有些呆滞的脸前晃动着,“五百块。”
“那看门的杜宾犬吃几周的伙食,就是你大伯嘴里说的,厂里紧张,给不起的费用。”
“你知道有多少人冻死在那个冬天嘛......对,你怎么会知道呢?”他忽然有些鄙夷的上下扫视着张劲,“你有良好的家庭支撑着你,吃公家饭的爹,当主持人的娘,还有个腰缠万贯的大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饿.....!什么叫绝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你这只是课本上的一句警示,可这他妈的是我们下岗工人的真实生活!!”
“李工一家子,大过年的吃着掺农药的饺子的时候,你大伯一家在热热闹闹的看联欢晚会!我.....我....”他哽咽了数次,眼角一行灼热滚烫的泪从皱纹间渗出,“我的女儿...我的夫人....她们吊死的时候……那两双脚……冻得发紫……就那么……那么在我眼前晃啊……晃啊……二十七年了!整整二十七年!!我闭上眼就是她们!我从来没忘过!一天都没有!”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沧桑的脸上,喷涌着被岁月煎熬无数遍的绝望,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积郁了二十七年的霜,狠狠撞在张劲的心口。
所有的暴怒、所有的咆哮、瞬间被抽空。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着向后跌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低垂着头,肩膀颓然垮塌下去,整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烛光在他低垂的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表情。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魏礼抬起浑浊的泪眼,声音疲惫,“你说你爹……追了我十年……”他咳嗽了几声,“那你觉得……他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私仇?”
张劲依旧沉默。
他的目光凝固在桌面上那片酒水,仿佛那里有他追寻的答案。
过了许久,烛火跳动了一下,他才发出一点声音,“他死了……就在周市。查你下落的时候被一辆货车……撞死了。”他顿了顿,“当地公安通知了我……把他的一些遗物寄了回来。我长大后就是凭着他留下的那些零碎,一路找到这里……”
“就想看看,让我爹搭上一辈子……让我没了童年的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人。”
“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出于正义。其实我也清楚,当程序正义伸张不了的时候,这个时候退出,没人会怪他.....说没有私情在里面是不可能的。他跟我说过,自己动用了很多本不该用在私事上的权利,所以愧对这身制服.....辞去了工作。”
这始料未及的坦白,让秦溪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对峙的两人,看着那跨越了二十七年时光、浸满了血泪的恩怨,一时间只觉得沉重无比。
魏礼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都咳出来。
他痛苦地弯下腰,干呕着,刚刚那番耗尽全力的爆发,榨干了这副油尽灯枯的躯壳里最后一点气力,让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雪上加霜。
“我就想要一个答案……”
张劲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咳嗽,“我爹追了十年……我妈病死前都在怨他……我不想……不想自己也带着这个疑问进棺材……”
他像一个在战争中败北的将军,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无法被烛光照亮的天花,双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再也提不起力气。
“孩子……”
魏礼勉强压下了那阵咳嗽,虚弱得趴在桌面上,抬起沉重的眼皮,瞥向对面的张劲,声音气若游丝,“现在答案你拿到了……还满意吗?”
他身后的林馨,担忧地轻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恨我也正常...咳咳咳.....毕竟谁的童年,都不能再重来。我归根到底,也是毁了你人生的凶手.....”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让火烧火燎的痒平息一些,“在宾馆的时候,让我跟着走……是怕以后没机会亲手杀了我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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