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暗流涌动，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牢牢挡在了四阿哥府的高墙之外，至少，正院里是感受不到分毫的。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和谐。
清仪依旧每日看书、养胎、偶尔在院子里散步，吸收那点可怜的灵气，顺便滋养一下院中过分精神的花草。胤禛也依旧每日上朝、办差，然后雷打不动地回正院报到，恨不得把宠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两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说破。清仪没有追问那日听到的八爷府、毓庆宫的事，胤禛也绝口不提自己在外如何挥动铁腕，将那些试图伸进来的爪子一只只剁掉，一个懒得问，一个不愿说。
但一种奇妙的默契，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滋生。
比如这日午后，胤禛提前从户部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日为了敲定漕运改道的一个细节，他跟几个老油条官员周旋了半日，费了不少心神。
他踏入正院时，清仪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结了苞的墨兰上，似乎在神游天外。
胤禛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随手拿起她看了一半的书卷翻看，是本《水经注疏》。
清仪察觉到他的气息，从这墨兰再吸收点灵气会不会真的开花的思绪中回过神，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神色间带着处理完公务后的倦怠，她没说话，只是放下自己手中的书，伸手拎起小几上一直温着的小茶壶，倒了杯温水，然后极其自然地，指尖几不可查地在水面上一拂，一缕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悄然融入水中。
她将杯子递到他面前。
“爷喝口水。”声音依旧清淡，没什么情绪起伏。
胤禛正低头看着书上的河道图谱，感觉到递到面前的杯子，微微一怔，抬头看她。
清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他满身的疲惫。他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心头一跳。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水温正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水流划过喉咙，仿佛有一股清凉的气息随之涌入四肢百骸，抚平了他因与人周旋而产生的烦躁与倦意，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这感觉和他头痛那日被她按摩后的舒畅感，有些微妙的相似，虽然效果微弱得多。
胤禛握着空杯子，目光深沉地看向又已拿起《水经注疏》的清仪。她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书页，仿佛刚才递水只是顺手而为，再无其他含义。
但他知道，不是。他的仙子，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关心他？
这个认知让胤禛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喜悦席卷了他。他强忍着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将空杯子轻轻放回小几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水很甜。”
清仪从书页里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就是寻常的白水，爷是渴狠了吧。”
胤禛看着她那副你想多了的淡定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凤眸中漾开温柔又得意的波光。他的仙子，连关心人都这么别别扭扭，可爱得紧。
“是啊，爷是渴了。”他从善如流，心情大好地重新拿起那本《水经注疏》，“福晋在看这个？可是对水利感兴趣？”
清仪：“随便翻翻。”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有发生。
胤禛发现，只要他带着明显的疲惫回到正院，清仪总会恰好给他倒上一杯水，或者在他看公文看得眼睛发涩时，默默地将他手边凉掉的茶水换成温热的。每一次，那水或茶入口，总能让他精神一振，疲惫顿消。
他佯装不知，只当做是她的体贴，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隐秘的仙家关怀。在外，他是冷面寡言、手段凌厉的四阿哥，将所有风雨隔绝在外；在内，他是那个会因为仙子福晋一杯掺了仙气的温水而心花怒放的普通夫君。
而清仪，也确实能清晰地感知到胤禛在外所做的一切。府里如同铁桶一般，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信息能打扰到她，下人们规矩谨慎，连李格格和宋格格请安时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她所在的这个院落，就像暴风雨中心最平静安全的风眼。
这一切，显然都是胤禛的手笔。
虽然他有时紧张过度，保护欲旺盛得让她觉得有点好笑，她一个元婴大佬转世，需要这么个凡人小心翼翼护着？但这份毫无保留、细致入微的维护，还是让她千年不变、追求大道的道心，泛起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涟漪。
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古井无波的水面，漾开的波纹很小，很快便消失不见，但终究是动了。
她开始觉得，这个患有脑疾、总爱脑补、有时还很聒噪的凡人夫君，除了是个优质的龙气灵源和宝物供货商外，似乎也并非全然无用。至少，他在很努力地履行着合作伙伴的职责，为她提供了一个安稳的修炼养胎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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