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城主府大殿内,沉香袅袅缠绕梁柱,与桌上佳肴的脂香、陈酿的醇香交织成厚重的气息,却压不住空气里悄然流动的焦灼。
青铜香炉里的香灰积了薄薄一层,案上酒盏碰撞的脆响断断续续,殿中诸人或浅酌或默坐,目光却总忍不住往角落里那道玄衣身影上瞟。
林野指尖摩挲着白玉酒杯的杯沿,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挺拔,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对殿内若有似无的打量毫不在意。
身后的厉一依旧身披黑色斗篷,头颅微微低垂,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
主位上,青阳城城主赵烈端起酒盏,鎏金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方正的面容。
“昨日悦来客栈一事,本城主已然知晓,”
他朗声道,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带着几分歉意与赏识:“王松那竖子顽劣成性,冲撞了厉少侠,倒让你见笑了。”
林野抬眸举杯,语气平淡无波:“城主大人客气了,些许误会,不足挂齿。”
酒杯相碰的脆响刚落,赵烈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听闻城西百草堂运送的一批药材路遇劫匪,是一位厉姓少侠出手相救,不知是否便是阁下?”
林野心中微动,指尖在杯沿轻轻一顿。
他已然明白,这位城主怕是早已将自己的底细查探了个七七八八。他当时那一手隔空投石,十几枚碎石精准命中要害,瞬间击杀十余名劫匪,这般手段在武道世界里,唯有修出内力的顶尖武者才能做到。
想来赵烈便是因此,才将自己视作了隐藏的绝世高手,今日这宴席,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恰逢其会,举手之劳罢了。”
林野淡淡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有些误会,反而比直白的真相更能带来便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静坐的卓客卿突然开口。
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衫,须发半白,周身气血看似衰败,可声音却掷地有声:
“厉少侠的护卫,体魄虽强,却失之灵动,一身凶戾之气,倒不似寻常武者。”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几道隐晦的目光齐刷刷凝在厉一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忌惮。
林野对此早有预料,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回应:
“前辈好眼力。此乃厉某师门培养的秘卫,都是些许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手段,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师门秘传,自然各有玄妙!”
主位上的赵烈哈哈一笑,适时举杯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厉少侠年少有为,身边又有如此得力护卫,真是英雄出少年!来,本城主敬你一杯!”
林野顺势举杯回应,酒液入喉辛辣,却恰好冲淡了殿内凝滞的气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殿内推杯换盏,气氛渐渐融洽,众人或谈论武道心得,或闲聊各地趣闻,无人再提及林野与厉一,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烈放下酒盏,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环视殿内众人,朗声道:“此次邀请各位前来,实乃有一要事相商。”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烈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能被城主府专程邀请而来的,皆是青阳城及周边城镇的知名武师,自然明白这般郑重其事的场合,所谈绝非小事。
赵烈指尖敲击着案几,沉声道:
“这次的武道小会,表面是选拔青年才俊,为青阳城吸纳新鲜血液,实则是为了聚集各位到此。半月前,城郊黑风山出现异动,山腹中竟钻出大批不化骨,附近三座村落已被屠戮殆尽,死伤逾百。”
“不化骨?”
一声低呼从角落传来,说话的武师脸上瞬间布满惊惧,手中的酒盏都险些脱手。
这三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殿内掀起轩然大波。
林野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暗自思忖。
不化骨这种东西,他在公路上见过不少,皆是怨气凝聚于尸身形成的实体阴物,铜皮铁骨,刀枪难入,极难对付。这黑风山能一次性出现如此多的不化骨,深处必定存在一处极为浓郁的阴煞之地。
也唯有阴煞之地隔绝世界规则,才能容许这类阴物在此界滋生。
卓客卿此刻语气沉重:
“那些怪物刀枪难入当真凶悍异常,我与城主已率人围剿三次,虽斩杀了部分不化骨,却也折损了十七名武师和三名供奉,损失惨重。”
柳如烟秀眉紧蹙,清丽的脸上满是疑惑:
“黑风山历来平静,为何突然会出现这般凶物?”
“此事怕是与三十年前景帝陵有关。”
卓客卿的声音愈发低沉;“黑风山深处,正是前朝景帝的陵寝。当年前朝皇帝下葬时,受方士蛊惑,以百余名武者殉葬,布置下所谓的九阴大阵,声称能守护陵中秘宝。如今不知何故,这些殉葬的武者纷纷化作不化骨,从山腹中钻出害人。其中为首的那具不化骨,更是一尊横练宗师的尸骸所化,实力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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