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瞬间堆起了往日那种略带夸张的、让人安心的笑容,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是刻意装出的轻松:“傻丫头,能出什么大事?无非是些流言蜚语罢了。爹正在核算今年的账目,忙得很。你快回去歇着,没事别瞎打听。”
“可是爹……”魏沁还想再问。
“听话!”魏利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天塌下来有爹顶着呢。去吧,让厨房给你炖碗安神汤。”
将女儿哄走,关上书房门。魏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苍凉的疲惫。他走回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游离,而是死死定格在了“黑风城”三个字上。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缓缓拂过地图上那座他亲手参与重建、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池。
他想起了初到黑风城时,满目疮痍,尸横遍野,他心中盘算的只有利益与风险。
他想起了与萧寒陵讨价还价,一点点将这座废城经营起来,看着仓库逐渐堆满粮草,市集渐渐有了人气。
他想起了那些士兵拿到新饷银时的笑容,那些百姓在新建家园里升起的炊烟。
他想起了那个元宵节,满城灯火,孩童嬉戏,他站在人群中,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超越了利润的满足感。
他想起了萧寒陵将城中大小事务、甚至龙尸带来的巨额财富交付给他时,那句“魏先生,黑风城的未来,拜托了”。那不是命令,是……信任。
他曾以为自己是这盘棋的棋手,冷眼旁观,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可现在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根,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这片曾经贫瘠、如今却充满生机的土地里。他的命运,已经和这座城,和城里那些叫他“魏先生”或“魏胖子”的人们,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他不是叶盛那样的死士,可以为忠义赴死。
他不是青凌那样的武者,可以为一诺千金。
他更不是萧寒陵,身负皇族血脉,有着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只是一个商人,一个逐利的商人。
可是……
魏利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般的亮光!
“妈的……这次,老子就他妈的不‘识时务’一回了!”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与过去那个只知趋利避害的自己决裂。
他迅速坐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取过一支狼毫小楷,蘸饱了墨。他没有写信,而是开始飞快地罗列一项项条目:
—— 城内所有粮仓位置、存粮数量、可支撑时间(精确到日)。
—— 武库所有军械清单,尤其是龙鳞甲、龙筋弩等精锐装备的数目与分配方案。
—— 城中所有隐蔽通道、地下仓库、应急撤离路线图(附开启方法)。
—— 我与江南凌不惑侯爷、西南几个大商会之间的秘密联络渠道与暗号。
—— 我在帝都、江南等地埋下的几条最隐蔽的退路、安全屋地址与启用方式。
—— 我名下所有可快速变现的产业、藏匿的金银细软地点……
他写得极快,字迹却异常工整清晰,每一项都关乎生死,每一条都价值连城!这是他魏利半生经营,最大的底牌,也是他安身立命、随时可以东山再起的根本!
写完最后一条,他放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将这纸笺收起,而是就让它摊在桌上。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书架旁,摸索着按动机关。“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暗格。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小巧的、用紫檀木打造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看似普通的玄铁指环,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这是他“利通天下”商号最高权限的信物,见环如见他本人,可以调动他隐藏在最深处的、连帝国户部都查不到的秘密资源。
他拿起指环,摩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随即变得坚定。他将指环轻轻放在了那张写满秘密的纸笺旁边。
做完这一切,魏利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坐回椅子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当萧寒陵看到这张纸和这枚指环时,会明白一切。这会是他魏利,送给黑风城,送给萧寒陵……最后的礼物,也是他……全部的赌注。
他赌萧寒陵能创造奇迹。
他赌这座城,命不该绝。
他赌自己这次……没有看错人。
即使赌输了,也不过是……人死卵朝天!
窗外,夜色深沉,黑风城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囚笼。而书房内,一盏孤灯,一个做出了违背半生信条决定的商人,构成了一幅悲壮而决绝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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