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厂区大门口那台老掉牙的压路机,吭哧吭哧地往前挪,看着慢,一不留神居然也把我撵到了二十二岁。我妈爱景同志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像是看着一朵眼看就要过季还没卖出去的喇叭花,既心疼又着急。
碧华啊,她一边择着晚上要炒的韭菜,一边试探性地开口,楼下王阿姨说,她侄子单位新分来个大学生,戴眼镜的,文质彬彬……
我头也不抬地给手里的丝带风铃系最后一个结,您看我这像有时间谈对象的样子吗?我这终身大事就是怎么把这批风铃赶在周末集市前做完。
我爸张建生在一旁吭哧吭哧地修自行车链子,冷不丁插嘴:就是!急什么!咱闺女这手艺,将来随便找个什么样的不行?非得找那戴眼镜的?一看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我妈气得直接把一把韭菜甩他背上:张建生!你就会拆台!合着闺女不是你亲生的?
咋不是亲生的?我爸梗着脖子,我这是实话实说!咱碧华这手艺,这性子,配那文弱书生白瞎了!
我赶紧打圆场:爸,妈,您二位歇会儿。我现在真没心思想这些,您看我这一屋子还没处置呢。
说起我的,那可真是我的命根子。不到十平的小屋里,简直是个手工艺品杂货铺。丝带编的风铃挂得满天花板都是,心形的、球形的、螺旋形的,风一吹叮当作响,吵得我爸直嚷嚷脑仁疼。床上堆满了丝棉做的布偶,傻笑着的布娃娃、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还有一只怎么看怎么像在翻白眼的猫咪。墙角纸箱里全是贝壳粘的相思鸟和小帆船,我爸有次半夜起来上厕所,黑灯瞎火一脚踩上去,差点没把相思鸟踩成殉情鸟,痛得他嗷嗷叫。
最绝的是我那些相框,心形方形菱形圆形,还有用彩线缠得花里胡哨的。我妈有次拿着个心形相框端详半天,幽幽地说:这相框挺好,啥时候能往里塞张合影呢?
我的小小“工作室”,就是卧室角落里那张旧书桌。那里是我的王国。桌上、地上,甚至床底下的纸箱里,都堆满了我搜集来的各种“宝贝”:五颜六色的丝带、柔软蓬松的丝棉、形状各异的贝壳、粗细不等的各色丝线、还有从各处淘来的廉价珠子、亮片、小铃铛…
我的灵感与情感,都倾注在了这些无声的材料上。丝带在我指尖飞舞,能变幻出轻盈灵动的风铃。有心形的,层层叠叠,像一颗颗悬于空中的、静默跳动的心;有球形的,编织得密实又精巧,微风拂过,会轻轻旋转,折射出柔和的光泽;还有螺旋形的,蜿蜒向上,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感。
丝带编的风铃挂得满天花板都是,心形的、球形的、螺旋形的,风一吹叮当作响。
丝棉则被我塑造成一个个温暖的小生命。胖乎乎、笑眯眯的布娃娃,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憨态可掬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眼神无辜;乖巧可爱的小猫,仿佛下一秒就会“喵”地叫出声来。它们没有商店里卖的那般完美无瑕,却每一个都独一无二,带着手作的温度与笨拙的可爱。
床上堆满了丝棉做的布偶,傻笑着的布娃娃、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还有一只怎么看怎么像在翻白眼的猫咪。
那些从河边捡回来的贝壳,经过清洗、打磨、巧妙的黏合与绘制,变成了振翅欲飞的相思鸟,象征着远方的牵挂;变成了扬帆起航的小船,承载着对未知的向往;更是被镶嵌成了各种形状的相框——心形盛满甜蜜,方形显得稳重,菱形别致灵动,圆形寓意圆满。我还用彩色的丝线,一圈圈细细缠绕在普通的木框或纸框上,制成充满民族风情的线缠相框,每一个纹路都诉说着耐心与专注。
这些作品堆满了我的小屋,它们是我情绪的出口,是梦想的雏形,也是我对抗现实贫瘠与琐碎的方式。在创作它们的时候,我能忘却窗外父母的叹息、邻里的议论、以及未来模糊的轮廓。
然而,我这份沉静的“事业”和似乎与世无争的性格,却意外地吸引了一群特殊的“追随者”。
这事儿说来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那是七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生,都是厂区子弟,大多也经历了下岗家庭的阵痛,在社会上晃荡着,有些迷茫,有些不安分。他们不知怎么的,就认准了我,非要尊我为“大姐头”。
领头的是大斌,人高马大,憨得像头成了精的熊瞎子。他带着另外六个活宝,某天突然堵在我家门口,齐刷刷喊,吓得我妈差点报警。
华姐!收下我们吧!大斌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我们都商量好了,以后就跟您混了!
我当时正在给一只布猫缝胡子,针差点扎手上:等会儿?跟我混?混什么?我又不是黑社会老大!
机灵鬼猴子窜出来,嬉皮笑脸:华姐您这话说的!您这手艺,这气派,那就是咱们这片区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我们哥几个决定了,您就是咱们的精神领袖!
我哭笑不得:精神领袖?我连自己都快养活不起了,还精神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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