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那一角，空气仿佛凝固了。细微的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而入的光柱中疯狂舞动，却驱不散那份被当面拆穿“职业操守”的尴尬与震惊。
讹兽那张原本纯良无害的童子脸，此刻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一种混合着羞愤、难以置信以及“踢到铁板”的恼怒上。它那双红宝石眼睛死死瞪着林晓晓，里面闪烁的光芒不再是狡黠，而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说，被揪住了小辫子的兔子）。
“你……你血口喷人！”讹兽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挣脱出来，尖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颤抖，“什么‘虚构能量’？什么‘谎言信号’？简直荒谬！本兽向来以诚为本，以信立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皆有古籍佐证！你一个区区凡人，岂能信口雌黄，污我清白？！”
它试图重新端起那副“博学正直”的架子，但微微颤抖的胡须和下意识并拢的后腿，暴露了它内心的慌乱。
不远处的胡管事，已经彻底放弃了维持威严，靠在书架上，抱着胳膊，一副“老夫今日就看你表演”的惬意姿态，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小茶壶，对着壶嘴美滋滋地嘬了一口。
林晓晓面对讹兽的反扑，丝毫不慌，甚至还有闲心用顶门棍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像是在为这场辩论打拍子。
“以诚为本？以信立身？”她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道友，你这‘诚’和‘信’的计量单位，是不是跟别人不太一样？是按‘毫克’算，还是按‘纳米’算？”
她往前踱了一步，逼近讹兽，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你说你句句属实，皆有古籍佐证？那好啊，你刚才信誓旦旦，说以——麒麟的祥瑞名义——起誓，对吧？”
她特意在“麒麟”和“起誓”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讹兽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是……是又如何？麒麟乃仁德祥瑞之象征，以其名义起誓，足见我心之诚！”
“嗯，说得好，仁德，祥瑞，象征。”林晓晓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如同最锋利的柳叶刀，精准地切入要害，“那么，请问尊敬的、以麒麟名义起誓的讹兽道友——”
她微微俯身，目光平视着讹兽因为紧张而微微缩起的红眼睛，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求知欲旺盛的表情，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能不能先向我证明一下，你，确实，亲眼见过麒麟？并且，你已经获得了麒麟本尊的明确授权，允许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为了任何目的——包括忽悠别人相信祖师爷爱吃红烧肉——使用它的名义来为你自己的话背书？”
“……”
空气，再次凝固。
讹兽张了张嘴，那双红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闪烁起来。它的大脑CPU显然因为这个问题而瞬间过载，发出近乎烧焦的“滋滋”声（心理上的）。
证……证明见过麒麟？
还……还要获得授权？！
这……这怎么证明？！麒麟那是传说中的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它一只小小的、主要活动范围在镇兽司藏书阁的讹兽，上哪儿去见麒麟？！还授权？它连麒麟的毛（如果有毛的话）都没摸过一根！
它试图编造一个新的谎言，比如“我祖上三代曾侍奉过麒麟”、“我在梦中得到过麒麟的托梦授权”……但看着林晓晓那双仿佛已经预判了它所有预判、充满了“请开始你的表演”意味的眼睛，它发现，平日里那些张口就来的瞎话，此刻竟然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感，涌上了讹兽的心头。它就像是一个习惯了用万能钥匙开所有锁的小偷，突然遇到了一把需要特定密码、并且输入错误三次就会自动报警的智能锁！有力无处使！
“我……我……”讹兽“我”了半天，脸憋得通红（如果兔子脸能红的话），最终只能色厉内荏地嚷嚷道，“麒麟大人高洁无比，其意岂是你我这等凡俗所能揣度？以其名义起誓，乃是表达一种崇高的敬意与对真相的坚持！此中真意，玄之又玄，岂是你能理解的？！”
“哦——玄之又玄啊！”林晓晓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个更加“困惑”的表情，“可是，道友，你刚才起誓的时候，语气可是非常肯定、非常具体的哦？你说‘据我族古老相传的真实史料记载’，这才让那位师兄信服的。怎么一到需要证明授权的时候，就变得‘玄之又玄’，不能揣度了呢？”
她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这标准，有点灵活啊？合着好处（让人相信）的时候，就具体真实；需要承担责任（证明授权）的时候，就玄学飘渺？道友，你这‘诚信’的性价比，挺高啊？”
“噗——哈哈哈！”一旁的胡管事终于彻底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手里的茶壶都差点拿不稳，茶水溅出来都顾不上擦，“妙！妙啊！林丫头！老夫今日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逻辑缜密，言辞如刀！看这孽畜还如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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