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清明。
陈九低头,看着掌心那粒温热的星砂,刚才那足以撑爆神魂的信息洪流,此刻已化作涓涓细流,在他识海中清晰地流淌。
预判之眼并非被动触发,而是被这粒蕴含着天外道音的星砂强行催动,让他窥见了那座石碑契约的冰山一角。
他的目光落在院中悠然甩着尾巴的白蹄身上,那三行触目惊心的小字再次浮现。
“七日踏星,吞露三千;百里为界,心符不灭;若断归途,碑名即焚。”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进陈九的认知里。
这根本不是什么奴役烙印,而是一份冷酷到极点的契约。
白蹄每日踏星而行,是在为那块石碑“打工”,换取某种存续的资格。
一旦它超出百里范围,或是归心符失效,便算违约。
违约的代价,不仅是它自身灵性溃散,神魂俱灭,就连那座石碑上它的名字也会被焚毁,所有与它相关的因果,包括对小店的反哺,都将瞬间断绝!
陈九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自嘲。
他之前还想着如何让白蹄藏匿起来,躲避天外因果,安安稳稳地当个吉祥物。
现在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它替我上了榜,我却还想着让它苟且偷生?”他喃喃自语,”
风险已然降临,那就只能迎头而上!
“墨生!”陈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正在整理竹简的墨生闻声抬头,看到陈九眼中的凝重,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快步上前:“先生,有何吩咐?”
“重绘‘归心符’,要最强的那种!”陈九沉声道,“取香炉中积了三年的香灰,混入前日得的那一钱龙骨粉为引,用你的心血作为墨引,务必将符纹一笔一划,全部刻入白蹄的四蹄云纹之内!”
墨生浑身一震,心血为引,龙骨为基,这是最高规格的符咒之术,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先生放心,一个时辰内,必让此符与白蹄气机融为一体,只要小店不倒,它的心就在此地!”
陈九又转向院中那棵老槐树,声音缓和了些许:“槐翁,还请助我。”
槐树无风自动,枝叶沙沙作响,一道苍老温和的意念传入陈九脑海:“但凭吩咐。”
“请您以剑心通明之力,引动此地百丈地脉之气,凝成一道剑意锚链。”陈九的眼神锐利如刀,“将此锚链虚影,缠于白蹄尾鬃之上。此链,既是归途的指引,也是最后的缰绳。一旦它有失控之兆,便强行将其拽回!”
“善。”槐翁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刹那间,整个小院的地面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嗡鸣,一股无形却锋锐无比的气息冲天而起,在槐翁的引导下,化作一道由无数剑影构成的虚幻锁链,悄无声息地缠绕在白蹄那银亮的尾鬃上。
白蹄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布置完这一切,陈九并未就此安心。
他转身走入店铺最深处,那间常年不见天日的地底密室。
他需要绝对的安静,反复推演“断碑”与“保马”之间所有可能的利弊得失,以及那座神秘石碑的真正目的。
夜色渐深,子时将至。
天地间最后一丝阳气沉入地底,阴气最盛的一刻,院落中央凭空浮现出一条由点点星光构成的虚幻轨迹,一路延伸至无尽的夜空深处。
白蹄仰首,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嘶鸣,银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与星辰同频的光芒,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它四蹄轻抬,竟一步步踏上那条星光轨道,身形轻盈如羽,仿佛生来就该行走于星海之间。
它没有立刻远去,而是围绕着小店,开始缓缓盘旋。
第一圈,它踏出七步,每一步落下,都引下一缕精纯的星辉,如流萤般汇入店门口那尊三足香炉之中。
第二圈,七步。
第三圈,依然是七步。
整整七圈,四十九步。
每一步都精准无比,仿佛在遵循某种玄奥的韵律。
密室中的陈九,通过与小店的气机感应,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死死盯着那尊香炉,只见炉内青烟袅袅,却凝而不散,在空中盘旋交织,最终竟自行凝结出七颗晶莹剔透、宛如露珠的丹丸,悬浮在炉口上方。
一股异香飘入密室,陈九只闻了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寿元似乎都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增长。
吞之可延寿一日!
陈九心头狂喜!
这白蹄在星轨上奔行一夜,所带来的收益,竟比他焚香祷告整整三日还要高效!
这哪里是负担,这分明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然而,就在白蹄即将踏出第八圈的第一步,也就是第五十步时,异变陡生!
它那即将落下的前蹄猛然顿在半空,银色的眸子穿透夜幕,望向了星海的更深处。
那里,一道比之前粗大数倍的银色光柱轰然降下,精准地笼罩在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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