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指腹的暗金纹路已隐入皮肉。叶无痕收起罗盘，掌心贴着冰凉的铁链，一步步退出后巷。昨夜熔炉吞噬的金属本源仍在经脉里游走，像一根细针扎在骨缝间，稍动便刺。他没回杂役棚，而是靠在炉渣堆旁，闭眼调息。
三刻钟后，山腰钟声炸响。
九响，急促，是家主令。
所有练气境弟子不得停留，即刻赴主殿集会。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九重漩涡缓缓沉降。脚步一沉，拖着左腿缓步上山，指尖掐进掌心，借痛感压住体内躁动的能量。肩头旧伤渗血，正好遮掩气息紊乱。
主殿前广场铺着黑石，三千弟子列队而立。叶无痕站在末排，低头，呼吸放轻。头顶匾额刻着“承渊殿”三字，笔锋如刀劈斧凿。他不动声色，本源之瞳扫过四周——东侧高台站着守殿长老，手中令旗未动；西侧廊下，叶沧溟立于阴影中，断臂缠着黑布，折扇轻摇，扇骨泛着冷光。
那扇，昨夜在灵泉边被他反噬过。
叶无痕垂目，体内寒气微动。昨夜吞噬的龙脉精气尚未完全炼化，此刻靠近大殿，竟与某种力量隐隐共鸣。他不动，任冷汗滑落鬓角。
殿门轰开。
叶南天踏出。
百岁闭关，今日首现。他穿一袭素白长袍，嘴角含笑，步履从容。可叶无痕瞳孔一缩——那笑意不到眼底，喉间六道环形疤痕正微微发烫，像被什么灼烧着。
“诸位。”叶南天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我叶家龙脉有异，灵泉波动三日不息。昨夜更有人擅闯后山，盗取本源之气。”
人群骚动。
叶无痕低头，指节微颤。
“若有自首者，免去搜魂之苦。”叶南天微笑环视，“若等我查出……便不是断脉废修为那么简单了。”
话音落，叶沧溟 stepped forward。
“家主。”他声音冷，“昨夜子时，我巡查后山，见一人影潜入灵泉区域。虽未看清面目，但其气息残留，与今晨一名杂役极为相似。”
他抬手，指向叶无痕。
“叶寒霜，练气一重，经脉受损，却能在熔炉事故中徒手凝固千斤熔液——这等手段，岂是废体所能为？”
全场目光轰然聚焦。
叶无痕不动，膝盖一弯，跪地。
“我……脚滑……”他声音发抖，嘴角溢出一丝血沫，是提前咬破的舌尖。
“搜他。”叶沧溟冷喝，“验脉，查魂，若有一丝外力侵入，当场废去修为！”
守殿长老抬旗。
叶无痕猛然抬头，瞳孔微缩。
就在这一瞬，本源之瞳“鉴真”开启——大殿中央那座冰晶王座，正缓缓渗出寒气。那不是普通寒气，而是凝练到极致的寒冰法则碎片，顺着地脉流入叶南天体内，又被他压制封存。
**可有一丝逸散。**
叶无痕五指扣地，指尖对准王座底座裂痕。逸散的寒气如细流，无声无息钻入他掌心，顺经脉直冲识海。
吞噬。
寒冰法则碎片入体，瞬间与龙脉精气交融，化作一道阴寒之力，镇压体内躁动。他左眼瞳孔泛起一丝猩红暗芒，随即强行压下。
“脉象正常。”查验弟子退后，“魂识未染外力。”
“不可能！”叶沧溟怒喝，“他昨夜分明——”
“查无实据。”叶南天忽然开口，笑容不变，“沧溟，你断臂未愈，情绪过激，容易误判。”
叶沧溟咬牙，退后。
叶无痕仍跪着，喘息加重，像是支撑不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寒冰之力已在他经脉中刻下一道细痕——那是法则的烙印，是他第一次主动吞噬天地法则的证明。
“寒霜。”叶南天忽然看向他，“你可知，二十年前，也有个装疯卖傻的废物，总说自己经脉断裂，却在暗地里……吞食龙脉血髓。”
叶无痕心跳一滞。
“他最后怎么了？”他低声问。
“死了。”叶南天笑，“被活埋在禁地深处，连骨头都没剩下。”
话音落，他喉间疤痕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叶无痕低头，掩住眼底翻涌的猩红。
**二十年前。**
**吞食龙脉。**
**禁地深处。**
三件事串在一起，像一把刀插进记忆。他昨夜罗盘上浮现的“龙脉非尽，源核未毁”，与此刻叶南天的话，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他缓缓抬头，正对叶南天目光。
那一瞬，叶南天笑意微凝。
仿佛察觉到什么，却又抓不住。
“退下吧。”叶南天挥袖，“今日召见，只为警示。龙脉异动，必有内鬼。若再有违者，杀无赦。”
令下，弟子退散。
叶无痕起身，踉跄后退，手扶石柱，才稳住身形。他没走正道，而是拐向偏殿回廊。身后，叶沧溟站在高台，折扇轻敲掌心，眼神阴冷。
他知道，对方不会罢休。
但他更在意的是叶南天那句话。
——二十年前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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