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枪在掌心震颤，像是活物要挣脱束缚。
叶无痕五指收紧，枪身顿时发出一声低鸣，那声音不似金属摩擦，反倒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嘶吼，顺着掌纹钻进经脉，直冲识海。他眉心一跳，残留的轮回之力立刻翻涌起来，与体内刚刚压下的龙血躁动撞在一起，两股力量在脑中撕扯，视野瞬间模糊了一瞬。
他没动。
左眼本源之瞳缓缓睁开，九重漩涡无声旋转，将魔龙意识的侵袭尽数吞入深处。识海中央，那团狂暴的残魂被压缩成一颗黑点，封进本源之力凝成的牢笼。可就在封锁完成的刹那，一段记忆碎片自行浮现——
苏璃月站在祭坛中央，赤足踩在血纹之上，胸口起伏，唇角渗血。她抬手触碰悬浮的轮回镜，镜面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流出金色的光，顺着她的指尖流进心口。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是正在被镜面一点点吸走。
不是她持有镜。
是她本就是镜。
叶无痕瞳孔一缩，呼吸停滞了半拍。
这个认知像一把刀，直接劈开他此前所有的理解。轮回镜不是外物，它是苏璃月生命本源的具象化，是她存在的法则投影。她不是宿主，她是容器——活体因果容器。而双生分离，从来不是为了封印魔龙，而是为了不让这具容器过早崩解。
断枪的震动忽然停了。
祭坛地面无声裂开，血色符文自中心蔓延，一圈圈扩散，如同某种古老的阵法正在重启。二十八道冰棺残影从地底浮起，排列成环，棺盖未开，却已有寒气透出。虚空中，叶南天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再带着嘲讽，而是平静得近乎冷漠：
“双生归位，因果不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无痕的神识猛地一震。
前世的记忆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他站在九重天门前，手中握着染血的青铜罗盘，身后是坍塌的神殿。苏璃月倒在血泊中，左肩莲花胎记完全绽开，像是燃烧的火焰。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下一瞬，画面切换。
他成了襁褓中的婴儿，被初代家主剖开胸膛，心脏取出，嵌入罗盘。而另一个婴儿——女婴——被注入镜屑与善念，放入玉棺。两道灵魂被强行剥离，一念为吞，一念为逆。
这不是传承。
是切割。
是谋杀。
他咬牙，本源之瞳骤然爆发，将这些强行植入的记忆洪流尽数吞噬。可就在他试图稳住神志时，头顶的轮回镜残片忽然颤动，表面裂痕中渗出金丝，与祭坛符文共鸣，形成一张因果之网，笼罩整个空间。
时间开始扭曲。
他的脚步虚浮了一瞬，仿佛踩在流动的河面上。过去与现在交错，祭坛、冰棺、断枪、罗盘，所有事物都在轻微震颤，像是随时会被拉入另一条时间线。
不能再等。
他抬手，将终焉断枪狠狠插入祭坛核心。
枪尖触地的刹那，魔龙之血顺着枪身纹路流淌，渗入符文缝隙。血流所过之处，原本猩红的阵纹竟开始逆转，颜色由红转灰，再由灰转金。一股反向的吸力从阵心传来，直接作用在悬浮的轮回镜残片上。
镜面裂痕骤然扩大。
咔——
第一道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金光从缝隙中爆射而出，化作万千因果链，每一根都连接着叶无痕与苏璃月的命运节点——她第一次睁眼，他第一次觉醒本源之瞳，她在炼器峰晕倒，他在叶家祠堂滴血认祖，她抱着傀儡兔轻笑，他握着罗盘走入灰雾。
这些链子缠上他的四肢、脖颈、胸膛，勒进皮肉，带来撕裂般的痛感。可他没躲。
他张开本源之瞳，主动吞噬这些因果链中的信息流。记忆被剥离、筛选、重组，真实的部分被留下，虚假的被碾碎。就在神识即将被乱流撕碎的瞬间，一道血色箴言在他识海中浮现——
那是初代家主以龙血书写的最后一句话，刻在深渊尽头的石壁上：
“去深渊尽头，取回完整的轮回镜。”
字迹未散，祭坛中央的镜片终于彻底炸裂。
轰——
金光冲天，因果链如荆棘般暴起，又在瞬间崩解，化作光尘四散。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背在他身上的萧红绫忽然轻颤了一下，披风所化的锁链嗡鸣不止，死死缠住远处尚未消散的枪阵。
与此同时，昏迷的苏璃月睁开了眼。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早已化作光尘的傀儡兔，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
然后，她整个人开始发光。
不是从外而内，而是从骨血深处透出金光，像是她的身体正在瓦解，灵魂却在升华。她轻轻抬起手，指尖点在自己心口，那里，莲花胎记正缓缓闭合。
“这次，”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残余的因果波动，“换我进你心里。”
话音落，金光离体。
一道纯粹的意识流脱离她的躯壳，化作一道细长的光束，直射叶无痕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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