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没说话,默默接过那只粗瓷大碗,找了个离人群最远的墙角蹲下。
饭菜的味道……只能说能吃,咸滋滋、烂乎乎的,跟他现代吃的外卖简直天差地别。但他也顾不上了,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一是真饿,二是想赶紧吃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正吃着,眼角余光瞥见个十六七岁的小厮,看着有点面熟,好像是原主手下负责跑腿传话的,叫…小柱子?对,是这名。
那小柱子蹲在不远处,时不时偷偷瞅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似乎想过来,又不敢,脸上带着犹豫和害怕。
马伯庸想起早晨梳理的信息中,原主确实有几个可使唤的人手,这小柱子便是其中之一。但看这情形,别说使唤,连正常交流都难。原主平日里到底有多不得人心,还是说这次事件的影响远超想象?
他刚想试着递过去个稍微友善点的眼神,那小柱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拼命往嘴里扒饭,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得,没戏。马伯庸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小火苗噗一下就灭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他想起现代职场的老话,“不过没关系,只要我能拿到实实在在的授权和资源,能带着大家把活干得轻松,还能得着实惠,人心自然能聚拢。这份改革方案里,还得加上对执行层人员的激励和流程简化才行。”
快速扒完饭,把碗筷放到指定筐里,马伯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厨房这片是非之地。
接下来,还得去管事处点个卯,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对牌、指令需要领取。
管事处设在靠近内院门房的一间屋子里。这里比大厨房那边清净,来往的多是些有头脸的管事、嬷嬷。
马伯庸一进门,屋里原本低声交谈的几个人声音顿了一下。坐在主位上账房先生模样的老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下巴朝旁边簿子扬了扬。
那意思很明白:自己签到,没事就滚。
马伯庸赶紧上前,在那本写着今日点卯记录的簿子上找到自己名字,拿起笔,工工整整画了个勾。他能感觉到旁边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掂量。
不用看,肯定是来旺家的或者其他哪个管事。这地方,看似比大厨房文明,实则暗流涌动更厉害。
果然,他刚放下笔,就听到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慢悠悠响起,不是来旺家的,是另一个穿着绸缎坎肩的男管事,好像管着车马调度的:
“马管事今儿气色不太好啊?也是,经历那么档子事儿,是得好好缓缓。二奶奶宽宏大量,给了机会,可得仔细着办差,别再……呵呵。”
马伯庸注意到那管车马的管事态度轻慢,想起早晨梳理的职位信息:自己与这类管事虽级别相近,但分属不同体系,本无直接隶属关系。对方如此作态,纯是踩低捧高之辈。
那声“呵呵”意味深长,包含太多潜台词。
马伯庸心里骂了句MMP,脸上却只能挤出更假的笑:“多谢关心,一定仔细,一定仔细。”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点完卯,确认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他赶紧躬身退了出来。
走到屋外,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没觉得多暖和,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这贾府的下人职场,简直就是个微型官场。捧高踩低,见风使舵,明枪暗箭,孤立排挤……一样不少。
来旺家的明目张胆嘲讽,其他管事隐晦敲打和看热闹,手下人的畏惧疏远……这一切都像张无形的大网,把他这“戴罪之身”紧紧缠住。
他想安安分分当个牛马,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前途无亮啊。马伯庸叹了口气,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低着头,沿墙根慢慢往自己那间小破屋溜达。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沮丧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来旺家的侄儿做绸缎买卖,苏锦记的掌柜姓来,库房的私货……这一连串的事件,不正是一份现成的、血淋淋的“反面案例”吗?这份条陈,不仅要写“应该如何做”,更要写“为何必须改”!他要将这些蛛丝马迹,巧妙地编织进报告中,用事实和数据,向王熙凤揭示旧有采买体系下的巨大漏洞和利益输送。
他甚至想到了怀中那枚来历不明的印章和模糊的地址。虽然现在还不知其用途,但这让他意识到,在这府里,水面之下不知藏着多少类似的秘密交易和利益链条。他的改革,就是要将这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挨打的“戴罪之身”。他成了一个手握证据、准备发起冲锋的“吹哨人”和“改革者”。
这破班,固然上得够够的。但既然暂时辞不了职,那就想办法,把这职场,变成自己的主场!
喜欢我在红楼当社畜请大家收藏:(m.2yq.org)我在红楼当社畜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