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然打发走了,马伯庸的心只稍稍安定了一小半。他还必须去应付库房那边,为即将到来的“延迟”交货打好铺垫。
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事,先找到库房一位相熟的副管事李老爹,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赔笑道:“李老爹,打扰您了。下午本该送来的那批夏用货物,供应商那头临时出了点小状况,清点盘库慢了些,怕是要晚半个多时辰才能送到,您看……能否通融一下,晚些时候再交割?”
那李老爹平日也得过马伯庸些不伤筋骨的小好处,见他态度客气,理由也说得过去,并非什么原则性大事,便摆了摆手:“不妨事,酉时末前送到都成,我让他们晚点落锁便是。”
艰难地争取到宝贵的时间窗口,马伯庸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相对僻静的西北角门。这是他计划中接货的地点,离库房最近,往来人眼也少。
他像一只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在角门内侧狭窄的空地里来回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难熬。眼睛不断焦急地瞟向街口方向,心里反复掂量、祈祷:钱到底够不够?那几个小子能不能顺利压下价格?买回来的货品行不行?会不会在路上再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岔子?
夕阳一点点沉下西山,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暗。府内各处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马伯庸心头的阴影也越来越重。就在他急得喉咙发干、几乎要绝望冒火之时,街口尽头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奔跑而来的身影!
是小凳子!他扛着一个不小的包袱,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完成任务的兴奋:“马…马管事…买…买来了!陈记那老板娘太精明了,价差点没压住……您快验验!”
马伯庸赶紧接过包袱,就着角门悬挂的灯笼光芒,迅速打开查验,入手布料细腻,刺绣工整,颜色鲜亮,是实打实的上等杭绸帕子!他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了半口气。
紧接着,栓子和小山子也先后赶到,一个提着几大包扎实的药包,一个抱着装满扇子的精致木盒。马伯庸逐一仔细验看,确认无误,质量甚至比他要求的还要好些,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几个小子为了赏钱,真是拼尽了力气和口舌。
“好!办得好!”马伯庸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立刻摸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钱,每人额外塞了沉甸甸的两百文,“今日之事,从此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明白吗?”
“明白!多谢马管事赏!”三个小子紧紧攥住这意外之财,欢天喜地,瞬间跑得没了踪影。
马伯庸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招呼西北角门值守的仆役帮忙——自然,又散出去几十文辛苦钱——将这几包关乎他身家性命的货物,急匆匆地搬运至库房。
库房那头,李老爹正等着,见马伯庸带着货物匆匆赶到,也未作他想,按照标准流程,清点、查验品质、登记入库、双方签字画押。
当最后一箱扇子被库房的人搬入库房深处,那张墨迹未干的交割单据被郑重地盖上鲜红的库房印鉴,拿到手中时,马伯庸那根紧绷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神经,才“嗡”的一声猛然松弛下来,强烈的虚脱感袭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腿软得直接坐倒在地。
成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总算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账目平整,货物妥当,交割准时。任谁再来查,也挑不出明显的错处。
他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几乎虚脱,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上。他颤抖着手,再次摸出那个已经彻底干瘪的钱袋,看着里面仅剩的几块小碎银子和一小撮可怜的铜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直抽抽,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艰难。
辛辛苦苦,如履薄冰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所有的积蓄,几乎荡然无存。
无尽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心力交瘁。一种劫后余生的短暂庆幸,与被人逼到绝境、不得不倾家荡产以求自保的巨大憋屈和愤怒相互交织,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寒冷。
他挣扎着挪到床边,重重倒下,望着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屋顶,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最后一丝庆幸也消散无踪,只剩下幽深冰冷的恨意与决绝。
来旺家的……这次,算你狠!
但这笔账,我马伯庸,记下了!
他日的‘回报’,我必定连本带利,亲手奉还!这已不仅仅是私怨,更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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