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小厮窝在抄手游廊的墙角赌钱,骰子声清脆,被路过的管事不痛不痒地呵斥两句,他们嘻嘻哈哈散开,脸上浑不在意,转头又约“晚上老地方”。
库房正抬出一架偌大的旧玻璃屏风,听抬的人闲聊,是“东府蓉大奶奶嫌不时新了,样式老了,折价几十两也要换了新的来摆”。那玻璃在日光下晃着冰冷浮华的光,刺痛了马伯庸的眼。
大厨房后院,专倒馊水的角落里,剩饭剩菜堆了冒尖两大桶,里面有只几乎没动过的红烧肘子,油光锃亮,与一些只啃了一口的饽饽、半碗晶莹的米饭混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即将腐败的甜腻气味。
挥霍,懈怠,内耗,外患……每一幕,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他被噩梦和预言绷紧的神经上。全都在无可辩驳地印证那个从记忆深渊和噩梦里爬出来的、最可怕的结局。
这船,真的要沉了。沉得比想的还快,还惨——抄家,下狱,枷锁,冰天雪地……不是可能,而是一个已经在倒计时的、注定的终局!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和荒谬感的急火,猛地从心底拱上来,噎得他喉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之前的种种挣扎算计,在“抄家灭族”这四个血淋淋的大字面前,显得何其可笑,何其微不足道!一旦那天到来,他这个家生奴才,命比草贱,只能跟着主子一起烂在泥里,碾作尘埃!什么奶奶跟前红人,什么管事名头,到那时,顶屁用!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必须逃!必须在灾难降临前,尽可能多地攒够赎身和安身立命的钱,然后远远地离开这个外表华丽、内里早已被蛀空的火药桶!
这念头一旦清晰,就像荒原上的野火,轰然烧遍了他思维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求生的决绝,再也无法按捺。
他站在晃眼的日头下,看着金碧辉煌的楼台,看着那些依旧浑噩、算计或醉生梦死的人,第一次清楚地知道,他不一样了。
他揣着一个血淋淋的、关于未来的秘密。
他绝不能等死。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惧、慌乱、还有那一点残存的不忍,都死死摁进心底最深处,脸上静得像一潭吹不起波纹的死水。捏紧手里那张轻飘飘的采买单子,转身,脚步异常稳当地朝办事处走去。
看够了。也看清楚了。
现在,得想法子从这艘必沉的船上,弄条属于自己的救生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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