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那灭顶的压力底下,反倒生出一股孤注一掷的力气。迷惘和惧怕被这具体的一道道关卡逼退,换上的是一种认准了死理、非要在这铁板上凿出一条缝隙的硬气。
他知道,往前每一步都是踩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一失足就粉身碎骨。但他没了退路。背后,就是正在崩塌的悬崖。
第二天起来,他眼底泛着血丝,是昨夜思虑过甚的痕迹,但神色却异样地平静,甚至比往常更显沉得住气,仿佛那铁楔已将他的神魂镇住。他去给王熙凤回话,语气恭顺,条理分明,挑不出一丝错处。
王熙凤正为了一笔糊涂账对几个管事发脾气,见他进来,脸色稍缓:“还是你让人省心。罢了,这些糟烂事不提。前儿庄子上送来的山货,你拣些好的,分送各房,账目记清。”
“是,奶奶。”马伯庸低头应下,心口却倏地一紧。经手分送各房礼物……这看似寻常的差事里头,是不是也能挪出点缝隙?比如,将几样顶好的、品质差异不易察觉的干货,偷偷换成次一等的,将那微小的差价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了?
一个极细微、却实实在在可以操作的捞钱法子,在他冷静的审视下,清晰地冒了头。
他退出正房,走在廊下。日头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得那光都是冷的。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鬟匆匆走过,险些撞上他,慌忙低头告罪。马伯庸只是漠然地侧身让过,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就在刚才,他心里做出了决定:从今往后,这府里的一切人、一切事,于他而言,都只是达成“逃离”此一目标的工具与背景,再无半分情谊或牵连可言。
他看着那些依旧忙碌或偷奸耍滑的仆役,看着这依旧雕梁画栋、却已能闻到腐朽气息的庭院,心里冷然道:
你们还在醉生梦死,我却早已醒透了。
那逃生的香头,已经点燃,正一寸寸,烧向尽头。他知道,这香有两头同时在燃:一头烧的是他积攒钱财、寻觅生路的时间;另一头,烧的便是这贾府摇摇欲坠的基业。他必须赶在府邸轰然倒塌、将他彻底埋葬之前,从这香火燃尽的灰烬中,抢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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