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却见贾蔷摇摇摆摆,带着两个贴身小厮,一脸闲适地踱了过来。见到物料处这般整齐划一、人人登记的光景,他眉梢一挑,语带讥讽,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嗬,这才一日不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摆开八仙桌,全凭嘴一张?弄得跟衙门过堂似的!”
胡管事忙从棚里小跑出来,脸上堆起习惯性的笑,解释道:“蔷小爷您说笑了,这是……这是新立的些许小规矩,物料进出需得登记画押,为的是账目清明,便于管理……”
贾蔷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满是轻蔑:“清明?我看是穷折腾,没事找事!”他不再看胡管事,随手用马鞭指了指旁边那堆品相最好的青砖,“装一车,爷府里修缮个小花坛要用。”
柱儿下意识地看向马伯庸,面露惧色,笔都差点拿不稳。马伯庸心下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话语却清晰坚定:“蔷小爷要用料,自然使得。只是……烦请让小厮随我们登记一下用途、数量,小的这边也好记录在案,向上头有所交代。”
贾蔷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阴鸷如刀,紧紧盯住马伯庸:“爷用点自己家里的东西,还要向你禀报去向不成?你是个什么东西?”他逼近一步,带着一股压迫的气势。
气氛骤然紧张,仿佛凝固。就在这时,忽见程日兴程师爷带着几个手持簿册的书吏,步履从容地踱步而来,像是例行巡查。程日兴目光敏锐地扫过井然有序的料区和柱儿手中那叠显眼的表格,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对剑拔弩张的贾蔷温言道:“蔷哥儿也来领料?登记一下好,账目清楚,大家便宜,也免得日后说不明白。既是府里立下的规矩,咱们总要遵守才是。”
贾蔷碍于程日兴在府中的地位和情面,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将满腔不快强行压下,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算是默认,示意身后随从极不情愿地去柱儿那边登记。临去时,他那刀子似的、充满警告与怨毒的目光,在马伯庸脸上狠狠剐了一下,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经此一遭,马伯庸深知必须提高效率,减少冲突。午后,他立刻改进了登记法子。他让柱儿预先将日期、物料名称、经手人等固定项目填好,只空出领取数量和领用人签名画押处,如此省去了不少重复书写的笔墨工夫。
又见人手实在不足,便从相熟的工匠中,寻了两个略微识得几个字、手脚也麻利的年轻人,经过简单指点,便让他们从旁协助登记一些常规物料。如此一来,登记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排队等候的时间大大缩短。
渐渐地,一些常来领料的工匠们也从中品出些滋味和好处来。他们发现,如今要找什么特定物料,再不用像往日那般漫山遍野、灰头土脸地胡乱翻找,只需抬头看一眼那些木牌指示,直奔目标区域便是,省时省力。登记虽多了一道手续,开始时觉得麻烦,但实际操作下来,发现确实省了东奔西走、询问争执的许多冤枉路与口舌,总体算来,领料效率反而有所提升。
下午胡工头再来领取一批石灰时,脸上便带了轻松的笑意,对马伯庸道:“马管事,早该如此!就因你这新章程,地方好找,手续清楚,昨日我手下那几个弟兄,竟比平日省出近半个时辰的工夫,多起了半堵结结实实的清水墙哩!这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马伯庸心中略慰,知道这番辛苦坚持,顶着压力推行,总算没有白费,初见成效。
待到傍晚收工,进行每日盘点时,更是见了真章。根据台账记录,今日青砖应余一千二百块整。马伯庸亲自带着柱儿和协助的工匠,一块块清点下来,数目竟一块不差!这在以往混乱不堪、账实难得相符的日子里,简直是痴人说梦,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胡管事捧着那叠记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表格,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昏黄的老眼里终于透出几分真心的亮光,用力一拍大腿,吐出一句实实在在的夸赞:“好!好!这般才像个正经办事的样子!笔笔清楚,毫厘不差!”
马伯庸趁势进言,语气恳切:“胡管事,若各处工地都能照此办理,统一章程,月底对账核销时,不知能省去多少麻烦,又能堵住多少漏洞。”
胡管事闻言,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连连摆手,脸上刚露出的喜色又收敛起来,压低声音道:“不急,不急!马老弟,你的心思是好的,但兹事体大,牵涉太广。咱们根基浅,贸然推广,只怕……树大招风啊!还是先把咱们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料理妥当,做出实实在在的成效,站稳脚跟再说其他。”
回去的路上,暮色四合,柱儿却难掩兴奋,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马管事,真是神了!咱们盯得紧,登记得细,今日竟一块砖、一片瓦都没少!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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