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如同稀释的墨汁,艰难地透过木屋的缝隙,驱散了部分深沉的黑暗。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寂静。
苏清月几乎一夜未眠。手腕依旧被陆停云紧紧攥着,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那强劲的心跳声和她自己纷乱的心绪交织了一整夜。他后来似乎安稳了些,呼吸逐渐均匀,但额头依旧烫手。
“哥哥……”那两个字,还有他呼唤“清月”时的语气,如同鬼魅,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是胡话,还是……她不敢深想,那背后可能牵扯出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足以将她现有的认知彻底粉碎。
天光渐亮,她看清了他肩胛下自己包扎的伤口,布条已被渗出的血水浸透了一小片。这样下去不行,伤口会恶化,高烧也不会退。
她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中抽离。刚一动,他攥着她的力道骤然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用力,指节都泛了白。他喉间发出不安的咕哝,眉头再次紧锁,仿佛在梦中也要抓住这唯一的浮木。
“我不走。”她无奈,只得低声安抚,“只是去找点水,你需要喝水。”
也不知他听没听懂,那紧绷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丝。苏清月趁机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腕上已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麻的四肢,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外面晨雾弥漫,竹林经过一夜暴雨洗礼,显得格外青翠欲滴。她找到几片宽大的树叶,小心地收集了些许干净叶片上积存的雨水,又在外围发现了几株常见的、有清热解毒之效的车前草,便采了些嫩叶。
回到屋内,陆停云似乎又陷入了昏沉。她将树叶卷成漏斗状,小心地将雨水滴入他干裂的唇间。他本能地吞咽着,喉结滚动。
随后,她解开昨夜匆忙包扎的布条,伤口有些红肿。她将车前草嫩叶放在嘴里嚼碎,那苦涩的汁液弥漫开来,让她皱了皱眉,随即俯身,将嚼碎的草药仔细地敷在他的伤口上。这一次,他的身体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重新包扎好,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比昨夜稍微降下一点温度,但依旧在发烧。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安静柔和的睡颜,与平日那个张扬跋扈、心思深沉的陆世子判若两人。
一种奇异的平静,在这破败的木屋中弥漫开来。抛开身份、阴谋、算计,此刻他们只是两个在绝境中相互依偎(哪怕是被迫的)的普通人。
不知过了多久,陆停云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凤眸初时还带着高烧后的迷茫与脆弱,但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便迅速恢复了清明与锐利,如同骤然出鞘的寒刃。他看到了坐在身旁的苏清月,也感受到了身上重新处理过的伤口和口中残留的淡淡苦涩药味。
他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空空的手上,昨夜紧握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再抬眼看向苏清月时,那锐利中便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随即被惯有的漫不经心所覆盖。
“看来,昨夜是陆某失态了。”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苏清月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臂膀,两人俱是一顿。
“世子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她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陆停云靠在土墙上,微微喘息,打量着她。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神色疲惫,衣裙也沾染了尘土和干草碎屑,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冷静。
“是你帮我处理的伤口?”他问,声音沙哑。
“嗯。”苏清月淡淡应了一声,“碰巧识得几味草药。”
陆停云沉默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苏姑娘倒是多才多艺。跳舞跳得惊鸿一瞥,包扎伤口也如此熟练。”他话锋一转,带着刺探,“不知这手医术,是在北朝学的,还是你们苏家祖传?”
苏清月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家母略通医理,清月幼时耳濡目染,只会些皮毛,不敢称医术。”她将问题轻巧地挡了回去,并把来源推给了已故的母亲。
陆停云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但最终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再追问。他转而看向窗外透进的晨光,眼神渐渐变得沉凝。
“昨夜那些死士,身手路数不像南朝中人,倒有几分北地边军的悍勇。”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我的命。”
苏清月心中一动。他这是在怀疑北朝?还是故意说给她听,试探她的反应?
“世子树敌众多,有人想要您的命,也不奇怪。”她沿用了他当初评价周崇的话,语气平淡。
陆停云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是啊,树敌众多。南朝内部视我为眼中钉的不少,北朝那边,恐怕也恨不得除我而后快。”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就是不知,昨夜动手的,是哪一边?或者……两边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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