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那一夜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冲破了一层薄冰,进入了一种更加黏稠而危险的境地。那些未解的谜团、身份的隔阂、以及那声“哥哥”的阴影,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不受控制的情感暂时压制了下去。
苏清月不再刻意回避陆停云的目光,偶尔在他看过来时,甚至会迎上去,虽然依旧会心跳加速,脸颊微热,却不再全是恐慌与无措,反而掺杂了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甜意。
陆停云亦然。他依旧沉默寡言,周身的气质也依旧冷冽,但看向苏清月时,那眼神深处冰封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些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与……近乎贪婪的占有。他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会在她下马车时伸手搀扶,会在夜宿时,固执地将她揽在身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然而,这短暂的、如同偷来的温情,并未能驱散前路的阴霾。越是靠近泾州,气氛便越是凝重。沿途所见的流民增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战争的创伤在这片土地上刻下了清晰的印记。偶尔还能看到小股溃兵或形迹可疑的江湖人士,使得石毅的神经始终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日午后,马车驶入了一处名为“落鹰峡”的险要之地。这是通往泾州的必经之路,两侧是陡峭的、光秃秃的崖壁,如同被巨斧劈开,只留下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声,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苏清月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那逼仄而险恶的环境,心头莫名地一阵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脊背。
陆停云也微微蹙起了眉,他掀开车帘一角,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陡峭的崖壁和前方蜿蜒的狭路。
“石毅,加快速度,尽快通过这里。”他沉声吩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是,世子!”石毅应了一声,猛地一抖缰绳,马车骤然加速,在颠簸的峡谷中疾驰起来。
然而,就在马车行至峡谷中段,最为狭窄险要之处时——
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沉闷的滚石声,如同惊雷般从头顶炸响!
只见两侧崖壁上,无数巨大的石块被推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峡谷通道狠狠砸下!烟尘弥漫,地动山摇!
“小心!”陆停云脸色剧变,厉喝一声,猛地将苏清月扑倒在车厢地板上,用整个身体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砰!”
巨大的石块如同雨点般砸落在马车周围和车顶上!车厢剧烈地摇晃、变形,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声!拉车的马匹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挣扎!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车厢边缘轰然落下,溅起的碎石如同利箭般射入车内!
“唔!”陆停云闷哼一声,一块尖锐的石片深深嵌入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深色的衣袍!
“陆停云!”苏清月被他护在身下,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和瞬间绷紧的肌肉,闻到了那浓郁的血腥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滚石袭击刚刚稍歇,更致命的杀机接踵而至!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嗜血的蝗群,从两侧崖壁的隐蔽处激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这辆已然受损的马车!
“保护世子!”车外传来石毅声嘶力竭的怒吼和兵刃格挡箭矢的铿锵之声!
陆停云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与暴戾!他一把拔出嵌在肩头的石片,带出一溜血花,甚至顾不上包扎,袖中短刃已然滑入掌心!
“待在车里别动!”他对苏清月低吼一声,便要起身冲出车厢!
然而,苏清月却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一种与他相似的、不肯坐以待毙的决绝!
“外面箭矢太密!出去就是靶子!”她声音急促,却异常清晰。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马车一侧的车轮,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撞击和箭矢的破坏,猛地断裂开来!
整个车厢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断裂的一侧狠狠倾覆过去!
“啊!”苏清月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
陆停云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伸出受伤的手臂,猛地将她往回一捞!
然而,车厢倾覆的力道太大,两人一同朝着破损的车厢壁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烟尘弥漫的崖壁上方一跃而下,手持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利刃,直扑倾覆的马车!他们的目标,赫然是刚刚稳住身形的陆停云!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手中一柄厚背鬼头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朝着陆停云当头劈下!气势惊人,显然是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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