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库斯的话语,那柄名为“过去真实”的冰锥,深深楔入欧阳瀚龙的意识。它没有带来歇斯底里的咆哮,而是在沉默中扩散开一种刺骨的寒意,冻结了他刚刚在梦境废墟中凝聚的反抗意志。那句“它曾真实地发生过…”并非消散,而是沉降,如同深海的重压,碾磨着他“绝不认命”的宣言。
他坐在冰冷的床上,窗外的月光苍白不带温度,像一层凝结的霜,覆盖着他汗湿的脊背和因深呼吸而起伏的胸膛。黑暗之渊——那柄曾象征守护的沉重伙伴——在意识的暗影里扭曲,枪尖滴落着粘稠的、属于绫羽的暗红。指尖残留着梦中那冰冷肌肤的触感,以及贯穿血肉时那种灵魂深处的滞重。
“毁灭奴仆……” 玛吉库斯的称谓冰冷地回荡。
“亲手贯穿……” 那景象,清晰得如同蚀刻在视网膜的底层。
“在某个被掐断的时间线……” 时间的概念变得稀薄而危险,脚下坚实的地板仿佛正在碎裂,坠入玛吉库斯编织的时空乱流。
混乱的思绪在颅腔内冲撞。龙那疲惫而绝望的低语,如同从记忆灰烬中复燃的余烬,猛烈地撞击着他:
“我来自于一个被毁灭的时空……”
“无数次的回溯……最终的结果走向都是毁灭……”
“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一个冰冷、沉重、几乎将他思维冻结的念头,如同深渊中探出的无形之手,攫住了他的核心:
“是否在某一条路中……是龙……或者说,就是我自己……亲手推动了这一切的毁灭?包括守护之翼,包括伙伴们,甚至用黑暗之渊,终结了绫羽?”
玛吉库斯的梦境,是否正是龙口中那无数次失败轮回中,某个惨烈终局的真实切片?那个“毁灭奴仆”,最终指向的,难道就是穿越了无数绝望、最终被命运或力量彻底异化的,未来的自己?
这念头带来的寒意,比玛吉库斯的威胁更甚。它从内部侵蚀着反抗的根基。如果连未来的自己都成了毁灭的具象,此刻的挣扎,意义何在?是否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徒劳地奔向那个早已被墨汁浸透的终章?
就在这自我怀疑的泥沼即将将他彻底吞没时,周围的景象毫无预兆地扭曲、溶解。
冰冷的房间褪去,灼人的热浪与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包裹了他。视野被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火海占据。天空不再是玛吉库斯梦境那种病态的白,而是被烈焰染成粘稠、压抑的血红色。巨大的、如同垂死巨兽骨架般的建筑残骸在烈火中扭曲、崩塌,发出沉闷的轰鸣。浓烟翻卷,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个模糊、不祥的暗红月轮轮廓。
这里,欧阳瀚龙并不陌生。这是龙的未来世界,一个象征毁灭终点、轮回尽头的绝望之地。
目光在燃烧的废墟上移动,越过喷吐火舌的断壁残垣。然后,他看到了。
炼狱的中心,一堆由焦黑金属和瓦砾堆成的、相对高耸的废墟顶端,一个身影静默地坐着。残破的守护之翼战服覆满血污与灰烬,身形比记忆中更加魁梧,也沉淀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标志性的头发失去了锐气,蒙着烟尘。他微微仰头,那双眼睛深邃、沧桑,仿佛承载了亿万星辰的寂灭,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天空中那轮被浓烟包裹、如同巨大凝固血痂般的暗红月亮。侧脸的线条在火光下冷硬如铁,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永恒的沉寂与耗尽的平静。
龙。
未来的自己。
那个在毁灭漩涡中挣扎、最终似乎也未能挣脱轨迹的自己。
欧阳瀚龙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了一下。玛吉库斯梦境带来的冲击、那个关于“毁灭奴仆”的恐怖猜想、以及眼前龙这仿佛被整个世界的重量压垮的孤寂身影,混合成一股无声的激流,冲散了迟疑。他必须知道答案。必须从源头确认那个最深的恐惧。
他迈开脚步,踩着滚烫的瓦砾和灰烬,一步步走向废墟的顶端。灼热的气流舔舐皮肤,脚下的碎石发出碎裂的轻响。龙仿佛沉溺在血月的凝视中,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终于,欧阳瀚龙停在龙的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灼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只有远处火焰的爆裂声和建筑倒塌的闷响作为背景音。他开口,声音因紧绷而略显沙哑,但语调是克制的:
“玛吉库斯让我看了一个梦。” 他陈述道,每个字都清晰,“关于黑暗之渊,贯穿了她。他说,那是曾经发生的真实。”
龙的背影,在听到“黑暗之渊”和“贯穿”的瞬间,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那仰望着血月的头颅,似乎向下低了微不可察的一分。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有那被火光勾勒出的肩背轮廓,似乎承载着无形的、来自时光彼端的重压。
沉默在燃烧的废墟上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欧阳瀚龙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奔流的微弱声音。
终于,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无尽岁月和失败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平静得像深潭,没有波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悲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尘埃落定后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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